第12章 拾貳(1 / 2)

拾貳

曾九這般甜甜賣乖,為首那美貌婢子卻不買賬,而是掩嘴輕輕一笑,搖頭道:“主人吩咐過了,要伺候客人好好梳洗。”

曾九眨了眨眼,道:“好姐姐,你還是聽我的。我不歡喜彆人伺候我解衣沐浴,你要是惹我不開心,我和你們莊主一說,你瞧他會不會瞧在我的麵子上,狠狠罰你們?”

那婢子微微一笑,竟不慌亂:“客人可彆嚇唬我們。我們若聽主人的話,屆時未必如何;若不聽他的話,那才是存心找死呢。”又仔細打量曾九麵容,心中一來驚羨,二來失落,“客人生得這樣花容月貌,真乃平生所見唯一。何不如讓奴婢們好好裝扮一番?晚間主人瞧見,心裡一定更喜歡了。”

曾九道:“誰要他喜歡了?我現在這樣已經很美麗啦。”

那白衣婢子歎了口氣,為難道:“客人要一意不允,婢子們隻好冒犯了。”說罷,她一個眼色,身後兩個婢子登時蓮步輕移,走到曾九身畔,要為她解衣。

曾九見狀,心想道:“我若要裝下去,看來總免不了這一回。不過如此也好,歐陽鋒知道我是用毒的人,我若沐浴換衣,身上乾乾淨淨再無毒藏,他才會大意失戒,不將我放在心上。”便改口道,“好罷,好罷。不過我身上有許多寶貝物件兒,你們得將它們放在我能瞧見的地方。要是丟了壞了一個,我可要人償命的!”

那婢子笑道:“客人儘管放心。隻要不為難婢子們,客人怎麼開心便怎樣。”

如是曾九便被一群嫋娜少女伺候著浸了個香噴噴的花瓣浴,如今正值三月,西域本就苦寒,真不知他白駝山莊哪裡弄來這許多種類的花朵。沐浴罷,又有巧手婢子給她塗香膏,潤發油,忙忙活活老半天,又將箅乾了的長發挽作一朵單鬟,彆珍珠插青翠,末了簪上了一朵嬌豔欲滴的鵝黃牡丹。

曾九瞧這牡丹半開,養得極美,不由讚道:“好一朵玉璽映月,府上花匠真是不凡。”

那婢子笑道:“能在客人發間簪上片刻,又得了一聲讚,這花兒不算白開了。”

曾九凝視了她一眼,亦笑道:“姐姐你好會說話兒。你叫甚麼名字?”

婢子道:“賤名兒不足掛齒,您稱我繁奴罷。”

曾九瞧出她在眾奴婢當中地位頗高,便同她敘話道:“我瞧姐姐們各個都好看,想來莊主夫人更是萬裡挑一的美人了。”

繁奴心猜她對歐陽鋒有意,便笑道:“咱們莊主醉心武功,至今還沒娶妻。說起來,客人還是頭一個來莊裡做客的姑娘。”

曾九又道:“這好大一片山莊,定有許多好風景可以看。”

繁奴道:“正是呢。客人若隻散步,光從山莊左頭走到右頭,也得二三盞茶的功夫。”說話間,又有兩個婢子展開一件白雲素雪般的柔軟裙衫,伺候曾九穿係整齊。

繁奴站在她身前一打量,不由拊掌道:“真是天仙一般的模樣身段兒。”命人抬出等身大鏡,放在曾九身前,“客人瞧怎麼樣?”

曾九並不大在意,她自個兒知道自己美貌,隨意瞥了一眼便笑道:“我餓啦。”

繁奴瞧日光正昏,眼瞅也該上宴了,便道:“客人說得是,早就命廚房整治了菜肴,眼下正該好了。”

曾九有心找事,便嫣然道:“好啊。不過我這人嘴可刁著呢,做得不好吃,我一口也不吃的。”

……

天漸暗沉,月影如水泛於雪嶺之上。

待白駝山莊四處掌燈之時,歐陽鋒終於露了麵。他甫一進院,便聞到陣陣飯菜香氣,屋中人影憧憧,忽而有一人輕細細道:“這個也不好,端下去重做,我不吃。”

他認得是曾九說話,便在仆役婢子行禮聲中跨進門去,目光一掃,陡見一雪衣佳人倚在床畔,眼橫秋波,唇如桃瓣,燈光花影之中淹然百媚,令人為之魂奪神消。他腳步微微一頓,不由心想,也難怪她小小年紀這般膽大妄為,恐怕剛一出道,裙下便不知拜倒多少男子,當時與我相見,自然也不將我放在眼中。

曾九見婢子又將一盤菜端下去,這才目光向歐陽鋒輕輕一睨。隻見他換了套潔白新衣,眼下未束髻,隻在額前係了一條紫繡抹額,長發披散肩後,隱隱瞧出色泛深棕,且微生卷曲。曾九瞧他神色冷淡,隻盯著自己看個沒完,便道:“你快給我解開穴道罷,這樣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難受死啦。”

歐陽鋒移開目光,側頭瞧了眼婢子欲端出去的菜,問道:“這菜怎麽了?”

曾九道:“做得難吃死啦。我一口都不會用的。”

歐陽鋒道:“你連一筷子都沒動,就知道不好吃了?”

曾九微微一笑道:“我不用嘗它,也知道不好吃。你瞧這菜是甚麼?”

歐陽鋒向那端菜婢子看了一眼,婢子忙將白瓷盅揭開,露出一道濃香撲鼻、紅白相間的湯,口中道:“這菜是雞絲燕窩盅。”

曾九道:“正是。燕窩這東西本屬無味,是菜中的清貴君子。所謂淡菜不可濃燒,濃菜不可淡燒。若要做好燕窩,萬不可使配菜喧賓奪主。可你瞧這一道燕窩,非要使雞絲這等本俱風味的葷肉來同燒,這菜做出來便不是濃鬱,而是渾濁。更彆提額外還使了雁裡紅作配,更是混不搭調,奇怪無比,我不用嘗都知道不好吃。”她又瞥了一眼歐陽鋒,嬌聲嘲道,“想來貴莊廚子便如一些初豪驟奢的人家一樣,隻知道將菜撿貴的好的一通渾煮,對這其中的道理不大明白。”

歐陽鋒也不生氣,道:“依你瞧,該怎麼煮這燕窩?你說得明白了,廚下才好合你口味。”

他正說話,門外又匆匆進來一名端菜的婢子,進門後給歐陽鋒直接截住,掀開雕屜一瞧,見是一道整蒸鰣魚,便向她道:“這道菜又如何?”

曾九道:“端來我看看。”那婢子將鰣魚捧上前去,她皺鼻輕輕嗅了嗅,不滿道,“這菜煮得太臭了,端下去倒掉算了!”

三月正該吃鰣魚,隻是塞外與江南不同,得此魚新鮮一條著實不易,比起燕窩海參來,這道鮮蒸鰣魚反倒更珍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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