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以後,曾九便真如約在小湖邊與楊恨相見。
楊恨住在西嶺山脈的深處,是鑄劍山莊裡一個燒茶煮酒的仆童。
他很平凡,但鑄劍山莊卻不平凡,因為莊主邵空予正是天下第一鑄劍大師。
曾九自然不認識邵空予,但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已經足以證明一切。所以她得知此事之後,便在這偏僻山中留了下來。
青龍玄武顯象之後,她功力大增,在上一世已經無敵於江湖,故而得知此世目標是暗器天下第一後,她反倒不怎樣著急。暗器與毒道不同,本就是一門武功,而天下武功總也脫不開這麼個道理,那就是內功若高超不凡,不管使什麼兵刃都會得心應手很多。
正如她本不用暗器,但早先略得黃藥師彈指神通一二要詣,應對梅超風時,隨手發出一枚銅錢便有不俗威力,實是她自身本就達到了眼至心至,心至手至的武功境界,就算不精於暗器一道,出手也絕非常人能及了。
既然如此,眼下最緊要的反倒不是提升實力——
她需要一枚形製獨特的暗器,好教往後江湖中人瞧見這枚暗器,就如見她當麵一般。
若有一天,這枚暗器能令人聞風喪膽,見者乖巧如雞,那她曾九便離天下第一不遠了。
這許多天來,曾九一直在琢磨她的獨門暗器。
她主意定下那一日,便是她上鑄劍山莊登門拜訪之日。
這天晴早,又是湖邊。
曾九一時想著飛刀太普通,一時想著飛鏢不好聽,一邊想,一邊將膝邊雪白的重瓣小花又摘下一朵,編到了手裡的花環上。做完這個,她抬頭朝湖畔望去,楊恨正站在淺淺碧水中提他的桶,粗布褲腿浸在水裡,濕透了半截。他身量頗為高大,生得長手長腳,卻瘦得厲害,孤身一人站在湖中,仿佛是個單薄的影子。
曾九將花環戴到發間,悄聲靠到他近前,忽而“喂”的輕聲叫了下。
楊恨汲好水,聞聲一瞧,隻見她一雙素手扶著頭上花環,裙擺飄浮在波光中,正眸光閃動地微微笑著。湖波瀲灩不定,她檀黑發間的花環白翠輝映,照她肌膚雪雪,容靨盛豔。她仿佛對自己容貌知之甚清,卻又直白到厚臉皮,張口就問:“我好不好看?”
楊恨麵無表情地將桶提到岸邊,並不理她。
曾九絲毫不覺冷遇,又笑吟吟地閃到他跟前:“好不好看嘛。”
楊恨道:“我覺得好看不好看,又算不了什麼。”他將桶放好後,如往常般撿一塊草地坐下,“我便是覺得你天下第一美豔,也不見得你就真成了第一美人。”
曾九悠悠道:“明明兩個字就能叫我高興,你偏要說二三十個字,來惹我不高興。”
楊恨道:“那我走了。”
曾九佯嗔道:“慢著!”她扯住他的衣袖,“彆急著走。”
楊恨有那麼一瞬間忍不住想要微笑,但還是淡淡道:“願意說兩個字的人有許多,你卻偏要來聽二三十個字的。”
曾九笑道:“誰和你說這個了?我攔住你,是想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楊恨道:“那要看是什麼事。”
曾九卻不忙開口解釋,隻眸光篤定地凝視著他,柔聲道:“可我要你先答應我。”
楊恨觸碰到她的目光,張口便欲道:“你仿佛一點也不怕我會拒絕。”但這話還沒出口,他猛地意識到,他仿佛真的並不能拒絕她的要求。不管那是什麼樣的要求。
曾九見他隻望著自己不說話,便笑問道:“你到底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