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一塵不知她心思,續道:“藍某生平最是愛劍,偶然得了一塊深海玄鐵後,便有意將它打造成一柄寶劍,為此我遍訪大江南北名師,曆經數年後才偶然尋到了他。隻是我卻不知道,他之所以隱退不出,是因為他患上了癲癇。”
曾九微微一怔。
藍一塵道:“鑄劍非比尋常,最須全神貫注、傾心而為,若要鑄造一柄好劍,其中工序之繁雜,火候之精細,往往要鑄劍師把握到毫巔之處,邵空予患上癲癇症後,根本就無法再勝任鑄劍一事了。”
他說著,又看了眼手中裹了白布的怪鉤。
彎月般的鉤頭並未被全然蓋住,縱然在暗室之中,鉤上仍有一抹湛然青光閃爍不定。
“邵空予此番閉關鑄劍,本來一切順利,可惜最後關頭犯了病,將我那塊玄鐵練成了這柄似劍非劍的殘鉤。他羞憤愧疚之下,便在我麵前自刎謝罪了。”
一個名震天下的劍師患上了癲癇,不僅要忍受著喪失尊嚴的煎熬,甚至終生都不能再鑄出好劍,他心中的痛苦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誰又能想到,當年他棄莊而去,其實並沒有遠走他處,而是隱居孤峰之上,日夜注視著腳下日漸荒敗的鑄劍山莊呢?
草屋中沉默了下來。
但屋外那條登峰小徑上,卻忽而傳來了窸窣的腳步響聲。
藍一塵耳力聰敏,道:“有人上山來了。”
曾九自然知道,畢竟這腳步聲她已足足聽了半個多月。當下向藍一塵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是啊,你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那腳步聲十分緩慢,又十分沉重,來人一定走得十分辛苦。但路總會走完的,因此曾九並沒有等多久,楊恨便擔著兩桶清水踏上了峰頂。
他累得滿頭大汗,但一聲不吭,隻微微蹲下,將兩隻水桶放在地上,想稍微歇一會兒,順便抬起頭來,鬆緩一下僵硬的脖頸。
但下一刻,他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草屋門前,正站著一個藍衫男子,一個紫裙少女。
這二人站在晨光薄霧中,幾乎相諧的如同神仙眷侶,任誰瞧上一眼都永遠不會忘記。而那紫裙少女正盈盈含笑的注目著他,無瑕的臉容上幾乎散發出淡淡光芒,她微笑道:“你終於回來啦?”
楊恨一時隻覺如遭雷齏,陽光兜頭照下,卻再也不是明媚溫暖的,而是滾燙如沸水,讓他感到無處可以容身。
他正呆住,卻又聽她淡淡道:“我在劍廬西側等你。如果待會兒你還有話對我說。”
曾九將邵空予之死的事扔給了藍一塵。
與她無關的麻煩事,她向來是不願意沾手的,更彆提這麻煩事還與死人有關。她眼下之所以還留在山上不去,是因為她還對楊恨留有最後一點未告滿足的好奇心。
而楊恨也沒有讓她等太久。
或許隻有一盞茶的功夫,曾九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她回首一望,楊恨正沉默地向她走來。他生得寬肩細腰,骨架高大,若照顧得當,未必不是一個美男子。但他實在太瘦了,山風一吹,他藏在衣裳下的身形仿佛一架空蕩蕩的骷髏。
曾九凝視著他,而他低垂著漆黑眼睫,直到近前才抬眼看向她。
骷髏是沒有眼睛的。
但如果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