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趙君雁或者李月娥來說, 作為兒媳婦的話,老太太聽了心裡肯定會不舒服。
但是從自己肚皮裡麵出來一塊肉, 到底是不一樣的,她呐呐,“老三啊!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啊!”
“您這不是做錯了,是錯的離譜。”, 顧衛民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家母親,他們老顧家就當媽的一個是清明的人,沒想到到了老了, 儘做些糊塗事, “您讓安安嫁的是誰?那可是我們太鬆縣出了名的傻子, 若是有人出錢, 讓小妹嫁給傻子, 您同意嗎?”, 這小妹是指周愛菊早些年夭折的那個小閨女。
周愛菊渾身一震, 若是有人敢打她小閨女的主意, 讓她嫁給傻子,她怕是能拿著砍刀去要人家的命,可輪到安安的時候,她怎麼就做出這種糊塗事情啊!
顧衛民接著道, “還有二哥的事情,明明是二哥做錯了, 差點害了四弟, 您卻還要拚命的保住二哥, 您保二哥的時候,可有想過四弟的感受啊!安安和冬冬本就沒了媽,若是四弟在沒了,您這是讓他們姐弟兩人坐乞丐啊!生生的逼死四房一家子。”,這些年四房為這個大家付出的心血,彆人不知道,自家媽還能不知道嗎?
周愛菊整個人都有些精神恍惚,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她喃喃,“你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她怎麼舍得放棄哪個啊!
“媽,我們是您生的這沒錯,但是我們不僅是您的兒子,還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不能說,是您的兒子,那錯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要說,這顧家的明白人,要算上顧衛民一個,他一早就看清楚家裡每個人的麵目,也知道自己要什麼,這才早早的謀好了出路,成了李家的上門女婿。
李月娥拽了拽顧衛民的胳膊,“你跟老太太說這些乾什麼??早都說了顧家是狼窩,你偏不信,還要我讓我們回去過年,我若是回去了,一不小心沒看好成成,老爺子和老太太合起夥來把成成給賣了可怎麼辦???”,這話說的著實誅心了,老太太和顧老爺子作為顧成成的爺爺和奶奶,怎麼會做出賣孫子的事情。
李月娥也不過是被之前的事情,給嚇著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她在鋪子裡麵看門的時候,以前一些找她做家具的太太,紛紛調侃,怎麼鄉下人就那麼目光短淺,為了一千塊錢,把自家閨女都要給賣了??
謠言傳來傳去,就變成了顧家為了攀附紡織廠廠長這門親事,把閨女給賣了一千塊錢。
至於顧書那換親的事情,則傳沒了,當然有些知情人,還是清楚裡麵的彎彎繞的。
每次人家提到這裡,李月娥真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還算好的,在加上一個通奸的二伯,拖累的他們李家木匠鋪的生意都差了不少。
李月娥懷裡的成成掙開了懷抱,他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往老太太身上砸去,“老太婆,你走!不要賣我!”,顧成成和顧冬冬歲數差不多,他們住的那一片鄰居,天天風言風語,故意調侃,他奶奶要把他給賣了。
在孩子的心裡,可不就成了一個大陰影了。
周愛菊被顧成成那石頭砸的一踉蹌,卻絲毫沒感到疼痛,失魂落魄的往醫院外走。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君雁歎了口氣,跟顧衛民一家子打了招呼,緊緊的跟在老太太身後,就怕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正主走了,顧衛民抱著顧成成的屁股就開始揍,“讓你不學好,那是你奶!哪有孫子打奶奶的。”
顧成成哇哇叫,“他不是我奶!我沒有賣孩子的奶奶!”
走在前麵的周愛菊聽到這話,身子一頓,差點沒跌倒在地上,想她清高了一輩子,怎麼到了老了,落到了如此地步,到了貓嫌狗厭的地步。
李月娥見顧衛民還要打孩子,她不悅,“還上不上去看下安安??”
顧衛民訕訕的把手鬆了下來,恨聲,“慈母多敗兒。”
“那也比把孩子賣了好!”
氣的顧衛民急匆匆的走在前麵,他們這一波算是第五波來看病人的了,顧衛強看到自家三哥,並不意外,“你們來了。”
“四弟,你彆難過,安安肯定會好的。”
顧衛強苦笑,“嗯!”,多的話,卻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顧衛民自覺的把話題岔開,“你讓我留意的房子,剛好碰到了,就是高中職工樓那一塊,有一個老師調到了省城去,這房子就空了下來,急著出手,價錢也適中,你看要的話,我就讓那人把房子先給你留個兩天,趕明兒等安安稍微好點,你們一起過去看看。”
顧衛強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安安,把冬冬抱在懷裡,這病房裡麵,就是他們爺三暫時住的地方,這房子要儘快了,實在是這次的事情太急了。
他應承下來,“不看了,直接把定金交了,安安馬上出院了,我們就要有個落腳地方。”,至於顧家村,他這輩子也不想在回去了,
那就是個傷心地啊!
顧衛民沒想到自家四弟這麼果斷,他點了點頭,“行,我和你三嫂去看房子,若是我看上了就給你定下來,若是實在沒看上,我們就多跑幾個地方,爭取讓安安出院的時候,有個新家。”
李月娥在旁邊附和,“可不是,那顧家村那個狼窩可不能再回去了。”,她性子直,向來有什麼說什麼,沒啥藏著掖著。
但是這會說這個話題,顯然場合不對啊!
病房裡麵瞬間安靜了下來,隻有冬冬和成成兩個人,互相換著糖吃,大年下的基本上,家裡有點條件的孩子,出門的時候兜裡麵都裝著糖呢!
這不,成成是顧家三房的獨苗苗,在縣城有個鋪麵,條件是真真的不錯了,顧成成口袋裡麵裝著不少糖呢!
來了就和冬冬兩人分了起來。
兩個孩子的童言童語,倒是打破了屋內的安靜。
李月娥被自家男人瞪了一眼,連忙補充,“四弟,我沒其他意思,你彆往心裡去啊!”
顧衛強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房子這一塊,辛苦三哥和三嫂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現在整個顧家,顧衛強還有來往的也就是和三房了,至於大房,原本來往的就不緊密,出了這檔子事情後,他也一直在忙著,倒是沒啥來往。
顧衛強起身把桌上之前趙君雁提來的一籃子雞蛋遞給了李月娥,“這是之前大嫂看安安的時候,提的雞蛋,我們在這醫院,一時半會也做不了飯,三嫂提回去,給成成補補身體。”,說著,他從兜裡麵摸了一張大團結出來,塞到了顧成成的兜裡麵,“這大年下的,來小叔這裡,這算是壓歲錢了,等小叔搬了家,到時候請成成去小叔家吃雞腿好不好。”
他們這邊有習俗,到了年下,但凡是晚輩上門,長輩都會給晚輩壓歲錢的,雖然他們在醫院,但是顧成成確實算是新的一年第一次見麵了。
這壓歲錢該給。
顧衛強手大,給的還真不少。
顧為民不讓接,顧成成卻笑嘻嘻的,“謝謝小叔。”,喜滋滋的把錢塞到了兜裡麵。
顧冬冬在旁邊看著眼裡羨慕的不行,他也想要有壓歲錢。
送走了顧衛民一家子,病房內算是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顧衛強哪裡都沒去,就在病房呆著,時時刻刻的注意這病床上的安安,但是好像就上午那一次後,安安就睡的格外踏實,在也沒說過夢話,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顧衛強從昨兒晚到現在白天,一直招呼著顧華子一家吃飯,招呼著安安和冬冬吃飯,自己卻沒一顆米都未進,他給安安喂了水後,自己也喝了一口潤潤喉,至於吃飯,他這會是真的沒心情。
年三十的守夜,就這樣顧衛強帶著冬冬爺三準備就在病房湊合一晚上,誰成想,隔壁病房的郎老爺子和馮顯全還有馮青岩他們一塊來到了安安的病房,顯然打算幾個人一塊守夜的。
雖然在醫院,但是在怎麼說也算是年三十啊!
那是刻在骨子裡麵的習俗,一時半會改變不了。
因為是年三十,醫院都冷清了不少,正常家裡的病人,隻要還有一口氣都會回家的,在怎麼說,等過完年了在來醫院。
醫生也是一樣,大多都回家了,隻剩下一兩個留在醫院值班的。
就屬高乾病房這塊最熱鬨了了,郎老爺子那邊四個人,顧衛強這邊三個人,守夜到了一半的時候,陸衍和杜子虎每人都提著不少的好菜,從外麵風塵仆仆的趕過來。
兩人先去的郎老爺子他們病房,見病房一個人都沒有,不用想,在隔壁病房來著,這不!門一開,一堆人圍著正中間,烤著煤爐子呢!
醫院裡麵不讓燒火,這裡麵就李老一個身體好的,他去了一趟食堂,花了五毛錢租了一個煤爐子讓食堂的師傅給送了過來,一分錢一塊的蜂窩煤他也一塊買了十多塊。
又偷偷的拿著錢,換了不少紅薯啊!花生一類能放在火上烤的玩意兒,也是大過年的,食堂的工作人員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送了不少食物給李老。
陸衍這一推開門,就覺得自己好像進錯了地方,這哪裡是病房啊!明明是大家開會熱鬨的地方。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安安,瞧著麵色,好像比白天好上了不少,心裡也放心了。
他舉了舉手上的食物,他帶過來的都是熟食,有半斤豬耳朵,一隻烤兔子,一隻烤野雞,還有幾個豬蹄子,這都是做的好好的,他把袋子一打開,那股子的肉香味,就彌漫了整個屋子。
杜子虎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瓶好酒來,直接用牙咬開了瓶蓋,那勾人的酒味頓時把屋內的幾個酒鬼給吸引著了。
陸衍心細,從兜裡麵摸出來一包瓜子和一包糖,顯然是給冬冬這小孩兒準備的,冬冬接過糖,抿了抿嘴兒,糾結,“彆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
陸衍哭笑不得,狠狠的揉了揉小孩兒的腦袋,“給你的!”,說完,看向顧衛強,“安安好點沒?”
顧衛強還沒開口,李老哼了一聲,“有我在,能不好嗎?最遲明天就能醒過來了。”,這話說的斬金截鐵,沒有任何猶豫。
陸衍笑了笑,“那我這酒沒白買。”,可不是,裡麵最大的兩個酒鬼就屬於郎老爺子和李老,年輕的時候,這兩人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好酒。
圍著爐子坐的大家都是熟人了,倒是沒啥顧忌談天說地的,仔細說來,很少有這樣的機會,把大家都聚在一塊,唯獨的遺憾是,安安還在睡著。
下午的時候李老又看了一次,發現這丫頭的脈象恢複了正常不說,整個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完全就是一副睡著了的樣子。
李老確實沒說錯,經過安安之前那一遭,這會是真的累很了,直接陷入了最沉的睡眠,哪怕是地震都不一定把這丫頭給喊醒。
郎老爺子輕輕的抿了一小盅酒,感歎,“咱們有多少年沒這樣了???”,十年或許更久了吧,時間太久遠,他有些記不住了。
坐在他身旁的李老苦笑,“咱們自從被打到下麵,再也沒這麼悠閒過了。”,這是實話。
“可不是,不過放到下麵了,倒是遇見了你們,也不錯。”,馮顯全感歎。
陸衍和杜子虎對視一眼,陸衍開口,“我接到最新的消息,京城那邊現在動蕩的厲害,爸你和李老還有馮叔,都一塊先呆在太鬆縣吧,子虎這邊先回京城,把那邊清理乾淨了,大夥兒再回去。”,能當著顧衛強的麵說這些,明顯是沒把顧衛強當做外人。
他一個人坐在旁邊,端著個酒杯也沒喝,也沒說話,冬冬小腦袋趴在他大腿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郎老爺子擺了擺手,“這感情好,讓我猛的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還真舍不得!”
李老和馮顯全也齊齊的點了點頭,他們這種活了一輩子的人來說,經曆的勾心鬥角更不少,其實在太鬆縣雖然生活困苦點,但是簡單啊!整個人都簡簡單單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不會說有那些複雜的關係,至於馮青岩他個小孩子,自然而然的被大家給忽略了,對於他來說,父親在哪,他就在哪,不過能離安安近點,那就更好了啊!
商定了去路,就要留意房子了,畢竟他們不能老是住醫院不是,醫院不是啥好地方,天天住也太鬨心了。
郎老爺子心道,跟顧衛強他們住一塊,方便照看不說,偶爾還能蹭蹭嘴,他嘴皮子一張,問,“小顧啊!你們搬到這邊是住在哪啊??”
冷不丁的被點名,顧衛強這才從回神,“您說啥啊??”
“我說!你們在縣城落腳的地方在哪?我們這幾個老的,也要暫時住在縣城,想離你們近點,到時候好串門。”
顧衛強沉吟,“我讓我三哥找的房子在縣高中的教職工樓,恰巧那邊有個房子要出售,不過若是郎老和李老還有老馮要去的話,我不建議你們住教職工樓這一塊,那教職工樓都是筒子樓,要爬樓上下還是不方便,若是你們找房子,可以找那種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進出方便。”,這是真心實意的考慮了,他們這邊有兩位老人,爬樓不方便,老馮和青岩兩人又傷著了腿,都坐在輪椅上,爬樓更不方便。
陸衍記在心裡麵,他來縣城的次數也不少了,得意於有個好記憶,他回憶,“在職工樓那附近,有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吧!”
顧衛強點了點頭,他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因為跑車的緣故,經常來縣城。
“明早我去看看,若是有出售的就買那一塊,不過若真買在那一塊,平時就要辛苦顧哥幫我多看著點家裡的老人了 。”,他經常在部隊,不能及時出來,可不就得房子附近有熟人了嘛!
顧衛強點了點頭,“那是應該的!”,於情於理,他和老爺子和老馮他們交情也不淺了,這種小事,陸衍不提,他也該做的。
敲定了接下來的事宜,他們把帶來的食物都消滅了以後,這才慢慢的散去。
整個病房都再次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了安安沉穩綿長的呼吸聲。
顧衛強整個心都跟著突然安寧了下來,看了看懷裡麵睡的沉沉的小兒子,又知道了閨女什麼時候能醒,這可真算是好事了啊!
病房的位置還很大,他找了一個棉被,把睡著的冬冬放在了安安的床尾處,他自己則趴在床頭,打算對付一晚上。
大年初一這天早上,是個難得的豔陽天,那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病床上。
安安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她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子,喃喃,“爸!”
在她出聲的那一刻,原本趴在床上的顧衛強瞬間坐了起來,激動,“安安!我在!”
“渴了?”
“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