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一臉認真的摸了摸丁老師的臉, 認真,“你不是小寶,是紅梅!”,當媽的哪裡能認不出自己的孩子,老太太的雖然精神恍惚,但是偶爾還是清醒的。
丁老師沉默,“媽, 您是什麼時候認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老太太有些恍惚,喃喃,“小寶呢?”
丁老師眼眶瞬間紅了,“小寶被留在下麵了!”,丁老師並非男人, 而是一個女人, 阿奶的兒子叫丁厚山, 當年為了掩蓋真正的丁厚山的的死訊, 一時怕老太太經不起打擊, 二是怕上麵有心人探查, 她這才這麼多年來女扮男裝, 專門陪著老太太度過了這麼多年。
丁老師的本名叫孫紅梅,是丁厚山的婆娘, 不過她家成分不好是大地主, 她逃難流落到周圍的村子, 後來嫁給了丁厚山, 生曉曉沒過幾年,被家裡人給找到了說是讓上麵的父親不在了,被喊了回去,哪成想這一回去,因為成分問題,被當時的紅..衛兵給留了下來,看守起來。
直到後來的丁厚山也被流放到孫紅梅的同一個村子裡麵,隻是路上的丁厚山被人狠揍了一番,丁厚山本來就是文人,哪裡經得起這番折騰,再加上流放的環境艱苦,沒多久,丁厚山就沒熬下去了。
那個時候孫紅梅意外遇見丁厚山,簡直是欣喜之極,她正愁回不去聯係不上家裡的男人和孩子,沒想到自家男人竟然和自己流放到同一個村子裡麵。
欣喜之餘,卻是更多的擔心,他們兩口子都被弄了下來,家裡的孩子還有老人可怎麼辦。
她沒操心多久,更大的困難在她麵前,那就是丁厚山的身體每況愈下,在村子裡麵醫療條件不行,再加上他們兩人的成分都不好,丁厚山被劃分為臭..老九,而孫紅梅是大地主。
那都是大家批..鬥的對象!
好在孫紅梅的身體不錯,白天把自己的活做完後,晚上就假扮成丁厚山的模樣,他們兩人本就有夫妻相,到了後來,孫紅梅假扮起丁厚山來,也得心應手。
再到後來,城裡麵傳來阿奶病危的消息,此時丁厚山也是吊著一口氣,最後丁厚山想到了一個法子,打算狸貓換太子,自己這條命反正也沒有日子可以活了。
就把這個機會讓給了孫紅梅,讓她回城占據工作名額,還能幫忙照顧年邁的母親和孩子。
而他們下放的地方,卻是燒了一把大火,丁厚山連屍骨一塊留在那裡。而孫紅梅沒辦法,放棄了村子裡麵的親人,李代桃僵回到了太鬆縣。
此時她回來的時候,太鬆縣原本認識丁厚山的人被死的死,散的散,而她的曉曉也成了大姑娘了。
孫紅梅回到太鬆縣後,就用著丁厚山的身份,而下放在村子裡麵的孫紅梅已經死了。
她隻能做回丁厚山,孫紅梅和丁厚山生活那麼多年,把丁厚山所有的習慣都給學了過來,她裝作丁厚山的時候,除了最親近的人,沒人能認的出來。
可是沒想到,老太太竟然在這麼多年後卻把她給認了出來,或許老太太更早都認出來了,隻是她不願意清醒,阿奶渾濁的眼睛帶著淚水,她摸了摸丁老師的臉,“紅梅啊!苦了你啊!”,這麼多年來,一個人裡裡外外的操持著一個家,還要照顧她這個病歪歪的老太太。
丁老師笑著扶著阿奶坐到床邊,臉上帶著說不出來的輕鬆,“不辛苦。”,這是實話,厚山用命把自己換回來了,她為老太太儘孝道那是應該的。
至於曉曉,這輩子能找到她就是最大的幸運了,萬一找不到,她就守著老太太過日子。
說起來曉曉當年會離家出走,和丁老師也有一定的關係,當初才回來的時候,阿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丁老師不是她的小寶兒,兩人在談話的時候,被放學回來的曉曉聽到了,對於十五歲的曉曉來說,這宛若晴天霹靂。
在她眼中最疼愛他的父親,竟然不在了,而她叫了好幾天的爸爸,竟然是當年拋棄了她的媽媽。
對!在曉曉的眼裡麵,孫紅梅就是那個攀高枝不要她的壞媽媽。
愛她的爸爸沒有了,拋棄她的媽媽回來了。
不管孫紅梅怎麼解釋,曉曉都不聽。
到最後還是阿奶強撐著一口氣,出麵解釋了,哪裡知道曉曉這孩子正處在青春叛逆期,長輩越講,她越不聽,到最後阿奶實在是被氣很了,她說了一句賭氣的話,“你爸已經走了,難不成你還去村裡麵找他不成??”,說這句話的時候,阿奶心裡麵簡直是在泣血啊!曉曉沒了父親,她又何嘗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許是這一句話有了威懾,曉曉很是安靜了幾天,但是卻偷偷的背著家裡人,在工會交了下鄉知青的申請書。
而丁老師和阿奶知道的時候,曉曉已經踏上了下鄉的路上。
阿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病不起,丁老師那段時間是最為心力交瘁的,不僅要擔心遠在鄉下的曉曉,家裡的老太太藥水不斷,家裡很快就被花了的乾乾淨淨。
不僅如此,阿奶自打那次昏迷後,醒來就整個人精神恍惚,對於之前發現孫紅梅頂替丁老師的事情也忘記的乾乾淨淨。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家的曉曉。
而丁老師好不容易等阿奶身體好了一點,把她暫時托付給了自家男人丁厚山的大哥,不過丁厚山的大哥卻不是阿奶生的,而是丁厚山父親前麵那妻子生的,叫做丁忠山,當年不過是太鬆縣政府裡麵的一個普通科員,把阿奶托付給了大哥丁忠山後,當然孫紅梅的身份也沒有瞞過丁忠山,便找人開了一個走親戚的證明,去了鄉下。
隻是孫紅梅去晚了一步,等她去的時候,發現原本名單上的曉曉竟然沒有在分配的那個村子裡麵。
孫紅梅心裡麵跟一萬隻螞蟻一樣啃食,在責怪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小心,讓阿奶發現了身份,兩人談話的時候,又被曉曉聽了去。
自打那一年後,孫紅梅就把往每一個下鄉的村子裡麵去找,但是找了不少村子,卻一無所獲。
這麼多年過去了。
一次的滿懷希望到最後化為失望。
孫紅梅沒法子為了不露餡,徹底扮演上了丁老師的身份,也自從出了曉曉那件事情後,孫紅梅就格外的小心。
後來他們搬到了教職工大院,以至於學校的同事,住在周邊的鄰居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丁老師竟然是個女扮男裝的。
丁老師把阿奶哄睡了以後,這才坐到了鏡子旁邊,慢慢的把臉上的東西給擦了乾乾淨淨的,她的法子雖然不是化妝,但是卻比現代的化妝技術更精明,起碼安安跟著丁老師一塊接觸這麼久,壓根沒有想到丁老師竟然是個女性同胞。
丁老師望著玻璃鏡子中的自己,若不是老太太今天提起來,她這才拆下了麵具,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看過屬於自己的樣貌了。
因為常年不見光,褪去了那一片麵具後,丁老師整個臉上都露著一抹不正常的慘白。
丁老師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經過歲月的蹉跎,眼角有了細紋,但是因為常年不見光,又加上教書是個相對輕鬆的職業,丁老師並沒有老的太多。
若是安安在這裡,定然要誇一句,真真是保養有術啊!在同齡人裡麵比較,比現代進了美容院的人還要年輕啊!
安安可不知道她離開後,丁老師家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她這會在乾嘛??
當然在超市裡麵數錢啊!七十年代的萬元戶,可相當有價值了,更何況安安還是有三萬呢!
她不厭其煩的把錢拆開,一張張數著,到了後來,索性抱著一堆的錢睡覺了,這種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感覺太好了。
第二天去上課的時候,安安整個人都是精神煥發的,連帶著小臉也跟著紅撲撲的,一路上臉上的笑容都沒停過,可把徐程程給急壞了,不明白,這丫頭到底是為啥這麼偷著樂呢!
徐程程一雙眼睛如同探照燈一樣打在安安身上,好奇,“喲!你這是思春了??”,不然,怎麼會笑的這麼一臉賤兮兮的。
這也是兩人的關係熟,才開起了玩笑。
安安也不惱,伸出食指晃了晃,“佛曰,不可說不可說。”,這筆錢的來路,她可不敢說出來的,甚至連最信任的老父親都不能說,更不用說在外麵提起來了。
徐程程哼了一聲,有些不開心。
安安連忙岔開話題,“晚上放學的時候,我去給半夏寄東西,你去嗎?”,安安口中的寄東西當然不是寄快遞了,這年頭可沒快遞呢!
但是架不住人聰明啊!有從太鬆縣到顧家村的車子,他們直接去車站就成,把要寄的東西給那一趟跑太鬆縣的司機就成,給三毛的車費,在車子經過顧家村的時候,停一次,顧華子或者半夏就能去車子上接東西了。
這也是複習資料比較急,耽擱不得,安安這才想著早點寄出去的!這才想到這個法子的。
一聽要去給半夏寄東西,徐程程挑了挑英氣的眉毛,摟著安安的肩膀,“算你夠意思,知道喊我。”,她摸了摸自己的書包,她書包裡麵還裝了不少吃的呢!
都是她媽給準備的,就擔心她在學校裡麵餓肚子了,可不是彆小瞧徐程程的飯量,可有同齡男生那麼大,動不動就餓的眼睛發暈。
前麵好幾次,都是安安即使給這貨喂了糖,才讓這貨沒暈倒。
在安安眼裡,徐程程這是典型的低血糖了,隻是這年頭還沒有科普這幾個字,但是醫生也不差,也能查個病因出來,讓李靜英時常給徐程程備著吃的就成。
這不李靜英對徐衛兵兩人形同陌路,她把所有的愛給傾注在了徐程程身上。
早上徐程程出門的時候,李靜英油炸了不少香噴噴的藕夾,裝了滿滿的一搪瓷缸,不僅如此,還在徐程程的書包裡麵裝了一些桃酥和一個橘子一個蘋果。
這個時間段能吃得起水果的,要安安來說,整個太鬆縣都能數的出來,剛好徐程程就是其中一個。
見徐程程一股腦的把東西都給盜了出來,安安連忙阻攔,“你自己留點,不然你暈倒了我可不扶啊!”
徐程程哈哈大笑,篤定,“我知道你兜裡麵有糖!”,這也是她為什麼會這麼大膽的把所有的吃的全部給半夏給打包的原因,因為她知道,自己要暈倒的時候,安安一定會給她喂糖的,而且是超甜的奶糖。
比他們家所有的奶糖都好吃,不過卻問不過來,安安是在哪裡買的??
安安在哪裡買的,當然是在超市拿的啊!
這確實問不出來路子。
見徐程程心實,她也不推諉了,確實她身上的糖夠管徐程程一輩子都不成問題,可不是!徐程程那病,說白了就是低血糖,隻要她在徐程程身邊,保管她暈不倒。
兩人把書包收拾了一番,東西可不少咧,安安又從自己超市的文具架上找了一直英雄牌的鋼筆,又一次安安和半夏一塊去供銷社的時候,看到過玻璃櫃裡麵賣著的鋼筆,老貴了,一直要十多塊呢!
安安身上雖然有錢,但是她知道,若是她當著半夏的麵買下來,半夏一定不會要了,因為這一隻鋼筆太貴了。
而且她也不打算買這個年代的鋼筆,實在是她以前有一隻,那是顧衛強出遠門的時候給她帶回來了,那一隻鋼筆,可真真是小祖宗啊!難伺候的很,若是掉到了地上,前麵的筆尖就會裂開,常常會漏水,經常寫完左右就會變成烏漆嘛黑的手,若是沒注意的時候,那衣服上也會沾的到處都是。
她實在是對這個年代的鋼筆,不敢恭維,從超市拿出來的那隻鋼筆,質量是上層的,到時候可以省出不少事情來。
安安把鋼筆拿出來的時候,徐程程眼睛一亮,雖然她不愛學習,但是不得不承認,安安這一隻鋼筆是真真的氣派極了,她故意,“等我哪天改邪歸正了,願意好好學習了,到時候我也要一隻。”,其實以徐程程她媽媽寵她的程度,哪裡會缺鋼筆用,家裡麵擺放了一排呢!可惜她不愛學習,就在那放著落灰塵。
安安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把徐程程遞過來的東西全部收拾了起來,兩人準備離開教室的,哪裡知道,胡小畫追了過來,她個子本就小,一張小臉上有些紅撲撲的,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安安,緊張,“你們可以幫我把這東西帶給半夏嗎?”,這是她自己做的複習筆記,雖然不知道半夏用不用得上,而且與安安她們相比較,自己的禮物算是寒酸的了。
安安詫異,著實沒想到,胡小畫會送東西過來,畢竟她們平時也沒有啥交際。
見安安在發愣,胡小畫有些不好意思,她緊張的搓了搓手,想要把複習筆記給縮回來,她三姐胡小畫張嘴就道,“讓你多管閒事吧!人家不領情。”
安安淡淡的看了一眼胡小書,直接以實際行動打臉,“謝謝!半夏肯定很喜歡你的禮物。”,說完,就從胡小畫手裡接過複習筆記,不過她沒說的是,自己的書包裡麵已經有了各科老師準備的複習資料。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胡小畫的一番心意。
見安安接下了東西,胡小畫開心的咧了咧嘴,“謝謝……”,到底是不善言辭,其他話也從她最裡麵說不出來。
安安不以為意,邀請,“要不和我們一塊去車站,寄東西?”
胡小畫眼睛亮了亮,結巴,“我……我可以嘛?”
安安和徐程程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徐程程這個人,向來刀子嘴,哼了一聲,“還不跟上!”,實際心裡卻是為胡小畫高興的,這姑娘終於不怕了,自己走出來了第一步。
胡小畫把東西一手,小跑著跟在安安她們身後。
徒留胡小書跺了跺腳,“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隻是胡小畫雖然木訥,不會說話,但是心裡卻是有數的,她知道這個班上唯一不會欺負的她的隻有前麵兩個姑娘了。
她們三人一塊出了校門,安安還順帶把冬冬給街上了,打算領著冬冬一塊去車站。
學校離車站還有一段距離,東西有些重,安安背了一段路程就有些吃力,但是好在徐程程力氣大,二話不說單手給掛在了肩膀上,哈哈大笑,“安安,總有一件是你做不好的呢!”,那就是力氣活,頭一次,徐程程有了驕傲,看來自己吃的多,力氣大也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