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隴頭春(八) 哪有這樣主持閬風之會的……(1 / 2)

祝靈犀有點詫異。

據她所知,本屆閬風之會的裁奪官中,隻有三位元嬰修士,上清宗早已將這三個元嬰裁奪官的模樣與來曆都說與應賽弟子,其中沒有一個能和這位對上號。

難道是臨時應邀成為裁奪官的元嬰修士?

這倒也不是沒有先例。

“你上來了。”神秘玄妙的女修微微偏過頭,語氣疏淡,像浩蕩長風入袖,縹緲不定。

祝靈犀望見她的正臉。

瑰麗神容,鬆風水月,盛色將燃。

有一瞬覺得她轉眼便會乘風歸入雲霞,又覺得明明赫赫太熾,迫得人吐息皆止,垂下眼不敢久視。

這樣的神容氣度,又是元嬰修士,不會是無名之輩。

祝靈犀不了解山海域的元嬰修士,事實上她一心修煉,連自家玄霖域的元嬰修士也了解不多,在記憶裡搜尋了一番無果後,就鎮靜淡定地走過去,雙手平舉遞上一枝春,“裁奪官前輩,晚輩敬奉,請前輩核驗。”

梅瓣凝冰玉,黛紫奪雪色。

一枝開後千裡雲霞,謂之“一枝春”。

曲硯濃伸手,接過那枝隴頭梅。

像隨手把玩朱筆,她散漫地旋著梅枝,語氣寥寥落落,“你過關了。”

沒有殷切誇讚,沒有鄭重其事,完全不像是主持著閬風之會這樣的盛事,散漫得像是敷衍,壓根沒把閬風之會的過關名額當作一件要事。

祝靈犀愕然:哪有這樣主持閬風之會的裁奪官?

先前每一輪比試的裁奪官哪個不是肅容正色,就算是三位元嬰修士也鄭重其事,對閬風之會留出起碼的尊重。這不止是尊重應賽者,也是尊重修仙界泱泱千年傳承繼往開來、尊重籌辦了閬風之會的曲仙君。

這還是祝靈犀見到的第一個敷衍了事的裁奪官。

——聽說山海域每逢調動全域的盛事要事,都由滄海閣主持,難道滄海閣在遴選裁奪官的時候,就沒好好篩選一下嗎?

雖說曲仙君已有多年不問世事,但山海域修士也不能連表麵功夫也不做吧?

祝靈犀來自規則程序最嚴密的玄霖域,在玄霖域事無大小都有規章定式,互相監督,倘若執行者擅自違背流程規則,一旦被檢舉揭發,違背者立刻便會受到來自獬豸堂的懲罰。

對於山海域這種各自為政的散漫風氣,在親身接觸前,祝靈犀這樣的上清宗弟子是完全無法想象的。

難怪宗門內的師兄師姐都說“除了咱們玄霖域,其他四域都野蠻得很”,原來不完全是界域偏見,多少還是有點道理在的。

“前輩,”祝靈犀木著臉沉思,決定入鄉隨俗,尊重隔壁界域風氣,但她要爭取她應得的東西,“請前輩賜下青鵠令。”

閬風之會前四名按定例須授青鵠令,應賽者唯有手持青鵠令方能進入下一場比試,在過往許多屆閬風之會中,青鵠令甚至是比試中的核心道具,祝靈犀必須要拿到。

更何況,每一枚青鵠令上都留有曲硯濃仙君的靈力印記,品質堪比上品法寶,怎麼能不要?

曲硯濃終於抬眸,定定望了祝靈犀一眼。

“不著急。”她說著,又收回目光,垂眸望向飛舟下的隴頭梅林。

祝靈犀素淡清冷的神情像冰瓷般裂開,默然:其實……她還是挺急的。

據說化神修士的靈力印記對元嬰修士也有益處,這位前輩不會是看中曲仙君留下的印記,舍不得給他們了吧?

金丹裁奪官靜立在曲硯濃身後,不免也同情起這個應賽者來,方才他就呈上了滄海閣提前為本屆閬風之會準備好的青鵠令,可仙君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讓他先收著。

此刻這個應賽者明明已經過關,卻遲遲拿不到青鵠令,一定十分忐忑。

可仙君究竟為什麼要扣著青鵠令不給呢?

曲硯濃伸手,虛虛地搭在欄杆上。

她凝望著恍若漫天雲霞的隴頭梅林,有些說不出的失望,不是很濃烈,但如鯁在喉。

如果是衛朝榮,一定不會輸。

當飛龍在天符和劍光齊齊湮滅後,祝靈犀暗中驅使符籙奪申少揚手中的一枝春,申少揚明明已經察覺到了,卻沒有去接招,而是選擇了避。

其實那時申少揚靈力所剩無幾、狀態也遠遠算不上好,這樣應對也合情合理,說不上是錯。

但曲硯濃就是大失所望。

如果是衛朝榮在那裡,一定會抽刀出鞘,寧進不退,一往無前。

衛朝榮仙修身份尚未暴露的時候,他在魔域是有赫赫凶名的殺胚。

他性格冷硬,話不多,下手卻非常狠,乾脆利落,十分凶殘,連魔修也畏懼他,每每提及衛朝榮,都要叫一聲“瘋子”。

瘋子。

曲硯濃第一次見衛朝榮,就聽說他是個性情暴虐、脾氣古怪的瘋子。

她不討厭“瘋子”。

絕大多數情況下,“脾氣古怪”“喜怒無常”是她的專屬詞,她還是第一次聽魔修當著她的麵把這樣的詞加在另一個人的頭上。

很少見的,她從第一眼起就認真留意一個人。

衛朝榮當然不是真的瘋子。

他也並不性情暴虐、脾氣古怪,之所以那麼讓魔修畏懼,隻是因為他並不是個真正的魔修,卻又必須讓所有人相信他是個真正的魔修。

一介仙修偽裝成魔修,在魔域伶仃一身,從築基掙紮到金丹,甚至瞞過梟嶽魔君成為金鵬殿的內門弟子,衛朝榮必須狠,也必須瘋。

向前是九死一生,向後是碎骨粉身。

他隻能進,不能退。

申少揚或許有那麼一招半式像他,可性情神魄真的不像。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