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閬苑曲(七) “那你還不如試試我。”……(1 / 2)

曲硯濃第一次見衛朝榮, 真的認定他是個見色起意、追逐色/欲的色魔。

一切緣分始於一次無目的的遊曆。

碧峽魔修數量不如金鵬殿那麼多,但也有百千人,大多數不得檀問樞的關注, 在迎高踩低的魔門中,自然傾向於抱上一條大腿。

曲硯濃幾乎算是檀問樞一手養大的嫡傳弟子,她還沒結丹時, 就已經被許多同門盯上了, 其中不乏自詡相貌出眾,想要自薦枕席的男修。

作為追逐欲望的魔修,曲硯濃對愛欲並不排斥, 她能對衛朝榮見色起意, 當然也會欣賞旁人的容色, 並因此多出一點寬容。

在所有對她大獻殷勤的碧峽同門裡, 容色最出眾的那個男修姓郝,天賦一般, 明明年紀比曲硯濃大,卻總是恭敬而不失親昵地叫她“師姐”。

曲硯濃當然不是那種禮貌推辭的人, 於是也很不客氣地管人家叫“郝師弟”。

她喜怒無常, 性情冷酷, 郝師弟既怵她,又由衷地戀慕依賴她, 被她頤指氣使地團團轉,下次還是顛顛地跑過來獻殷勤。

郝師弟邀請她一同去古魔修洞府曆練,曲硯濃閒得無聊, 很乾脆地答應了。

在魔修洞府的陣法外,她見到了衛朝榮。

洞府尚未完全開放,陣法依然保護著舊主的遺留, 聞訊而來的魔修們並不急著闖殺陣,而是在殺陣外數著時辰,等待殺陣衰減到最弱的時刻。

等待的魔修多了,很少不起衝突,不是這個有宿怨,就是那個有新仇,再誇張些,一次對視都有可能引起彼此的廝殺。

當一個人長期活在爾虞我詐和危機四伏的環境裡,很難不草木皆兵、疑神疑鬼,激烈而殘酷地處理一切突發事件。

曲硯濃和郝師弟到殺陣外的時候,正好見證一樁廝殺決出生死。

“鏘——”

沉銀刀罡隆然落下,在堅於金鐵的黑岩地麵上留下一道深幽不見底的溝壑。

溝壑蜿蜒形成的那一刻,曲硯濃的腳尖正好踏在三步外。

十步外,青年神容沉逸冷峻,堅硬的靴頭踩在瀕死魔修的後腦上,微微用力,“砰”地一聲,將那個瀕死魔修的腦袋踩得粉碎。

一地紅白,星星點點地濺落在他身上,染上一身血腥氣。

他冷淡地抬起頭,正好望見溝壑後的她。

目光相對,他定定凝神,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像是一簇野火旺熾焚燃。

曲硯濃確定她先前從沒見過他,可男情女愛的事,本也不必說得那麼明白,目光一對,她心裡就有數了。

這人是誰?

她沒開口問,隻是偏過頭,瞥了郝師弟一眼。

“曲師姐,這人名叫衛朝榮,是金鵬殿的外門弟子,近兩年來聲名鵲起,下手狠辣,性情暴虐古怪,我上次聽人說起,金鵬殿的弟子都叫他‘血屠刀’。”郝師弟靈識傳音給她,隱晦地說,“他就是個瘋子。”

曲硯濃挑眉。

“瘋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彆人在她麵前這麼稱呼另一個魔修,從前這個稱呼總是屬於她的,哪怕是試圖討好她的碧峽同門,心裡也認定她是個性情無常的瘋子,更不會在她麵前用這個詞形容旁人。

她若有所思地望向衛朝榮,很感興趣地打量著他。

他比郝師弟長得更英俊,也比郝師弟更高大挺拔,氣度卓然,像一柄鋒銳的冷鐵刀刃,森然地綻著寒光。

她望著他,他也沒挪開目光,淩然立在原地,連腳步也沒動,定定地盯著她。

“阿濃師姐,我們走吧。”郝師弟大約是窺見了她對衛朝榮那不尋常的關注,察覺到麵前這個滿身血氣的刀修對她的吸引力,頓生警惕,故意開了口,叫她叫得很親密,“彆讓這臟東西汙了眼。”

說的是臟東西,好似指的是地上的血汙,可郝師弟的眼神瞟了瞟,卻看著衛朝榮,意有所指。

殺陣前一片沉寂。

沒人認得郝師弟,但每個人都認得他身側的曲硯濃,郝師弟跟著曲硯濃來到這裡,眾人便把他當作曲硯濃的附庸,他挑釁衛朝榮,多少就意味著曲硯濃的挑釁。

方才衛朝榮被人惡意挑釁,反手就讓對方死得不能再死,動手乾脆利落,手段狠辣殘忍,在場沒人想去招惹他;而曲硯濃更是聲名在外,無人不知的碧峽嫡傳弟子,實力、脾氣、底氣都遠超在場的每一個人,她出現在這裡,便已引起所有人的忌憚與畏懼。

如今這兩個狠角色對上,其餘人是既驚又喜,既害怕被殃及卷入,又暗暗期待他們能打得兩敗俱傷,讓他們撿漏。

衛朝榮終於移開凝定在曲硯濃身上的目光,目光鋒銳,冷漠地瞥了她身側的郝師弟一眼,又重新望向她,倏然開口,“他這樣中看不中用的,你竟也願意帶在身邊?”

他定定地盯著她,“那你還不如試試我。”

試試?怎麼試?哪種試?

什麼地方不中用?

殺陣前的氛圍瞬間變得古怪了起來,郝師弟對曲硯濃的殷勤、對衛朝榮的警惕,都是擺在明麵上的東西,魔修追逐欲望,最熟悉男歡女愛,怎麼會看不明白?

中用不中用,說的無非就是床幃間的那點事。

衛朝榮對郝師弟的挑釁不作反應,反倒是對著曲硯濃說郝師弟中看不中用,讓曲硯濃試試他,這其中的曖昧和挑逗,根本無需言明,自能意會。

曲硯濃也有一瞬愕然。

自從她凶名越來越響之後,已很少遇見敢色膽包天地挑逗她的人了。

可是很奇怪,衛朝榮說起這話時,並不帶有輕浮齷齪的氣質,就像是他提刀出刀,隻是一種冰冷而專注的沉定,幾乎叫人從背脊到腦後驀然升起一股沸麻的奇異感覺。

她是越來越葷素不忌了,她心不在焉地想,什麼臟的壞的都想試試,真是怪得很。

吸引歸吸引,她帶著郝師弟出門,郝師弟就是她身前的一條狗、一隻鳥,是她的裝飾品。

她的東西,輪得到旁人來挑三揀四?

曲硯濃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就很中用嗎?”

衛朝榮目光凝定。

他開口半點不帶猶疑,語氣沉冽,“中用不中用,試過就知道。”

謔!

殺陣前的魔修人人神色古怪,一副看到一場絕世大戲,偏偏不能大聲起哄或議論,隻能憋著不動的模樣。

這個“血屠刀”還真是色膽包天啊,曲硯濃都那副殺機暗藏的神態了,他居然還敢往下說,也不怕曲硯濃轉眼就翻臉,直接把他頭摘了。

不得不說,帶點曖昧桃色的針鋒相對,肯定是比單純的打打殺殺有意思多了,抬眼一望,殺陣前的魔修個個聚精會神、目不轉睛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曲硯濃笑意微斂。

她凝神打量著衛朝榮,用目光將他稱斤論兩,慢慢地說,“是麼?”

明澈的紈素如清光般驟然飛出,行蹤詭譎,快得不可思議,轉瞬便落在青年刀修的麵前。

衛朝榮握在刀柄上的手猛然向上一抬。

沉銀刀罡透過刀鞘,形成一道鋒銳的圓弧,撞在紈素形成的明澈清光上,一片轟然。

清光與刀罡相撞,蕩開十丈煙塵,而他就踏著將落未落的塵煙,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塵煙蒙蒙,可他目光炯炯,亮得像是兩簇寒夜螢火。

曲硯濃抬手,接住落回她掌心的紈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