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碧峽水(三) “拿到玄霜,我有用。”……(1 / 2)

曲硯濃立在寶車前的台階上。

從青雲之上向下望去, 千裡江山,靈氣氤氳,一片生機豐沛到極致的景象。

這正是當初她和友人小憩時選擇了這裡的原因, 閬風苑下有十數條大大小小的地脈湧動, 靈氣豐沛充盈,是修仙者閉關隱居的絕佳之地。更難得的是,這裡的地脈在山海斷流中並未受到半點影響,千年來顧自奔湧,蘊養草木生靈。

時光倥傯, 到如今,閬風苑已成了山海域最負盛名的奇絕仙境。

“謝欸乃,答應你的事, 我已經做到了。”她輕聲說。

衛芳衡好奇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雖然在知妄宮裡相伴數百年,但曲硯濃很少提及她的過去,除了最初見麵時說起了衛朝榮, 衛芳衡對她的過去幾乎是一無所知的。

謝欸乃這個名字, 衛芳衡就從來沒聽她提及過——不過, 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熟, 似乎是個有點名氣的,究竟是從哪裡聽來的?

剛結丹就跟著曲硯濃進了知妄宮的衛芳衡苦苦思索著, 毫無頭緒, 這似乎不是任何一個山海域元嬰修士的名字。

“小芳, 彆發呆了。”曲硯濃忽然叫她。

衛芳衡回過神, 滿臉不高興, “誰是小芳啊?不許這麼叫我。”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鯨鯢一聲嘶鳴,拉著寶車越過青山重巒, 在成千上萬修士的恭敬行禮中直直投入閬風苑。

鯨鯢墜向閬風苑的一瞬消隱,連帶著光華四曜的寶車也倏忽不見了,隻剩下碧藍的青空,留給旁人不住回想。

裁奪官席位間,最上首的那尊金座已經空了很久。

胡天蓼坐在眾裁奪官之間,當鯨鯢寶車出現在千裡青空之上時,他也跟著眾人一同起身,仰首長望,躬身相迎,不經意地瞥見那輝耀高華的金座,從他們的位置望去,那張金座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俯視每一個人。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坐上那張金座了,因為除了高居青天之上、分定五域、令天下服膺的那個人,再沒有誰有資格睥睨眾生、俯瞰人世。

數百年過去,金座終於再次迎來了主人,恰如這群龍無首的山海域,又重迎無冕之君。

曲硯濃踏在長階上,不緊不慢地向上走,衛芳衡跟在她身後,手裡提著個竹籃,縮小數百倍的鯨鯢在裡麵搖搖晃晃,玄妙的靈氣波動一層層蕩開,遞到裁奪官們身側,如瀚海波瀾。

上次來閬風苑的時候,她並沒有坐上這尊金座,隻是在常座的首位上觀看周天寶鑒,如今時隔數百年重新站在閬風苑的頂點俯瞰人世,竟有一瞬恍惚。

“諸位——”

她立在金座前,袞服冕冠,玄衣薰裳,華曜無窮,高不可攀,聲音清越,如風吹空穀,回蕩遠山巔,“百年未見,彆來無恙。”

自裁奪席起,到漫山遍野,閬風苑下所有修士,無論修為高下,齊齊俯身長揖,“伏謁仙君千古。”

萬眾齊聲,如蓮花初綻,空穀傳響,隱隱震蕩雲海。

一個人在五域四溟所能達到的極致威望,也莫過於此了,這天下悠悠萬年,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向前數,沒有任何一個化神修士擁有過她這樣的聲勢,向後看,也絕不會再有了。

曲硯濃抬手,隨意地向下壓了一壓,“巳正已到,比試可以開始了。”

她若不宣布,大家聽裁奪官或戚長羽指揮,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可她這麼隨意地揮手,戚長羽在高台上主持閬風之會,忽然就叫人覺得光華黯淡了下去,仿佛站在那裡的並不是手握大權的滄海閣閣主,而是隨便的一個什麼人。

仙君若在場,剩下的每一個人都成了陪襯,就算是滄海閣的閣主,也隻是無關緊要的一個路人。

戚長羽感受到這無形的變化,下意識地攥緊了袖口,卻又在轉瞬之間鬆開。

他安慰自己:他的榮光本也就依附於曲硯濃的聲勢,她越是聲望超然,他所能借到的力也就越大,她不會永遠留在人前,等她回到知妄宮,他又會收獲更多的餘蔭。

這麼一想,戚長羽的心氣又平了,他神色從容,侃侃地宣讀,“閬風之會的最後一場比試地點在碧峽……”

*

申少揚站在周天寶鑒前,分了一半心思去聽戚長羽的講解,另一半心神卻停留在手上的靈識戒。

“前輩,這都過了一千年了,仙君當然會有變化的。”他不以為然地說,“普通人每年性格都會發生變化,你總不能要求仙君過了一千年還是從前的模樣。”

那可是曲仙君啊。

作為五域的至強者、人人公認的天下第一,每天得麵對多少紙醉金迷的誘惑?形形色色的討好諂媚。

就算曲仙君道心堅定,總也會有點不一樣的。

“前輩,你要是真的擔心,就該膽大一點,直接去找曲仙君。”申少揚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看戚楓的小叔,就靠曲仙君對你的感情,圖謀到了多少好處?當初咱倆遇見的時候,你要是直說你和仙君是道侶,我絕對立馬就趕到山海域,哪還有戚楓他小叔什麼事?”

衛朝榮在冥淵沉默。

這都什麼和什麼?為什麼申少揚現在無論說什麼都能七拐八繞地說到這件事上?

怎麼申少揚一個局外人,比他和曲硯濃還著急呢?

“你找個機會,問問她,睥睨眾生的感覺,是不是很好?”他不搭理申少揚的激將,嗓音沉冽,乾脆地說。

申少揚埋怨起來,“這算是什麼問題啊?簡直多此一問嘛——睥睨眾生的感覺,難道還會不好嗎?”

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