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碧峽水(八) “申少揚,去把那人的鬥……(2 / 2)

看起來,今天要麼是四方盟的聲譽保不住,要麼是符籙大師的身份要保不住了。

申少揚眼珠滴溜溜轉,在僵持古怪的氣氛裡,一躍而起,轉身就跑——

賣符籙的有賣符籙的煩惱,做符籙的有做符籙的難處,隻有他心無旁騖,一心隻想當頭名!

趁著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溜了溜了。

富泱:“……”

祝靈犀:“……”

這家夥!

兩人在申少揚拔腿就跑的那一瞬就意識到他的算盤,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運起靈氣,緊跟在申少揚的身後,飛快地追了上去。

符籙的事以後再解決,可不能讓申少揚撿漏了。

申少揚一路狂奔,靈氣運轉到極致,連口氣也沒喘,一頭栽到儘頭,在視線彼端望見一個渾身被玄色鬥篷籠罩的神秘人。

從遠處望去,身披玄色鬥篷的神秘修士身形高大,靜靜地矗立在那裡,像是一座沉默的峰巒。

申少揚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呃,你好?”他遙遙地打量著戴鬥篷的神秘修士,很不確定地問,“玄霜就是由你保管嗎?”

他左看右看也沒看見裝有玄霜的盒子,十分不確定自己是該現在開打,還是再找彆人。

神秘修士的麵容被兜帽遮得嚴嚴實實,比申少揚還神神秘秘,聽到後者的問題也不說話,隻是上下點了點頭,十足冷酷。

申少揚撓了撓頭。

“那我就準備動手了?”他猶然猶疑。

神秘修士聲音很低很低。

“動手吧。”他簡短地說,半點不願多費口舌。

申少揚總覺得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不急著動手,“你到底是誰啊?我們認識嗎?”

神秘修士默然。

下一瞬,他袖中一條青蛇陡然竄出,朝申少揚猛然擊了過去!

“你話太多了。”他聲音低沉沙啞。

申少揚“唰”地拔劍!

“誰說的?”他氣得臉都紅了,“我隻說了兩句。”

就憑這句話,申少揚也要拔劍捍衛自己的尊嚴!

神秘修士再沒有說話。

他一言不發地操縱著袖中青蛇,如同握著一把靈活奇詭的軟劍,和申少揚交起手來。

鏗鏘金鐵之聲中,偶爾有靈氣迸散飛落,擊打在周圍的木石上,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苗。

衛朝榮在靈識戒中不語。

他透過靈識戒的視角,凝望著與申少揚交手的神秘修士,目光凝在那一身玄色鬥篷上。

玄色鬥篷。

他也有這麼一身玄色鬥篷,一樣的式樣,一樣的顏色,甚至連袖口的簡單紋路都一模一樣。

這個拿著玄霜的修士是曲硯濃親自挑選出來的,除了她,誰也不知道鬥篷下藏著的究竟是個什麼人,也不知道這個神秘修士性情如何,是否真如對申少揚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

有那麼片刻恍惚間,衛朝榮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錯覺,他竟以為那個站在碧峽峰頭沉默不語的身影是他自己。

很多年前,在他跋山涉水,奔赴萬裡,九死一生地穿越天魔峽後,他滿身水和血,狼狽不堪地獨自佇立在碧峽的峰頭,懷著惶恐和期盼,給她寄去一道傳訊符。

他不知道她會不會願意來見他。

如果她不願意見他怎麼辦?

碧峽峰頭料峭的風將他一身江水都吹冷,他是金丹劍修,體格遠勝於旁人,就算是隆冬冰雪天地裡也能單衣薄衫從容不改色,可被這一道山風吹過,他竟覺得有些冷了。

為了見她,他一腔都是歡喜,每當想到他離她越來越近了,心口裡就滿是滾燙的熱意,像是一汪泉水咕嘟嘟地冒著泡泡。

直到他站在這裡,手中攥著傳訊符,山風一吹,滿心的滾燙驟然都冷卻了。

上一次分彆,她答應還會見麵,可是再也沒有離開碧峽,他等了又等,等到上清宗的桃花落滿地、夏日綠茵濃,直到秋葉凋零得不剩幾片,也沒等來她。

或許她壓根就不想見到他,他想。

他知道她的心思。

從他們第一次正經的相遇,她把對他的興趣寫在目光裡,那麼明白,誰都能看透,是心猿意馬,也是一時興起,在她心裡,他們的相遇不過是露水姻緣,興起而至,興儘而終,是“玩玩”,也是消遣。

為了讓她留得更久一些,他想儘了辦法,用儘了本事,把短暫的朝露變成咕咕的湧泉,擁緊她不放手。

可上一次分彆,她把他推開了。

無論怎麼用力相擁,她都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她說還會再見,他心裡已不信,可總抱著一線希望。

結果她真的再也沒有出現。

像是花葉上的露水,在初陽到來之前就消逝,哪怕他再用力也留不住。

衛朝榮還是想再試一次,或許再試很多次。

他不知疲倦,也永遠不會明白什麼叫做放棄,若是沒能成功,他就永遠在奔赴的路上。

他已經做好了等不來她的準備,他打算在碧峽峰頭等三天三夜,也許山風該把他衣衫上的水露吹儘了,寒意也該深入骨髓,而他在苦澀裡重新轉身投入天魔峽,等待下一次合適的時機。

可他根本沒等到那個時候。

傳訊符燃起後的半刻鐘,煙色茫茫裡,她像是一道流霞,跨越青山翠岫,極儘全力地奔赴而來。

山風帶來她鮮麗清疏的身影,還有她瑰麗神容上抹不去的驚和喜,在目光相對的那一刹,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唇邊驀然綻開一點微笑,儘是爛漫的歡喜。

衛朝榮披著玄色鬥篷站在峰頭。

他怔怔,於那一刻恍然:露水也會為他停留。

滴落在他掌心裡,用力握緊就永不消逝的露水。

——他又怎能忍視她再為他人停留?

不,甚至就連一星半點的相似、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終將難以忍受,所有的忍耐和克製都在綿長歲月裡土崩瓦解,隻剩下永恒的妒嫉和不滅的欲望。

“申少揚,去把那人的鬥篷打掉。”

靈識戒裡,衛朝榮驟然開口,語氣冰冷到極致,“打碎,一片碎片也不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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