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碧峽水(十四) “我是你的叛徒,也是……(2 / 2)

是孤注一擲、背離往昔,隻向她的奔赴的叛徒。

也是為她放下一切、生死都拋的信徒。

他說到,也是真的做到。

曲硯濃有點忘了她當時是個什麼反應。

……好像,是被他嚇跑了吧?

對,她被嚇跑了。

那時他們有過數不清的生死情誼,恩義交纏在一起,誰也說不清了,他成了她在這個世上最後才猜疑的那個人,也許還有很多本能的、無法抹去的警惕,但她確實已經很信任他了。

到了這時候,他們才走到了魚水之歡,她能篤信他在最歡愉的時刻不會對她下手,和他在一起時是她人生中最罕有的安心。

但她隻交付了一點信任和喜歡,還從沒想過山盟海誓,更沒想過以後。

這就是一段露水姻緣,怎麼能談到愛呢?

他們可以有喜歡、有吸引、有欲望,可是怎麼能變成愛呢?

“你能不能不要把甜言蜜語說得這麼誇張?”那時她倏然冷了神容,其實是掩飾她的不知所措,她伸手推開了他,站在冰冷的凝玉石地麵上,神情冷淡中透著點不耐,“我們怎麼認識、怎麼熟起來的,你我心裡都有數。你我這種情況,也不必說得那麼誇張。”

是的,太誇張了。

都是假話,她一點也不相信,他們相見的第一麵就拿言語挑逗彼此,相見的第一麵就吻到了一起,再後來百般曖昧,不過是欲望使然,彼此取暖。

這樣的相遇,這樣的相戀,怎麼會是真心相愛呢?

她又怎麼會遇見真心的愛戀?

衛朝榮一見麵就能對她說起風言俏語,可見也曾是老手,這樣的人,對多少人說過同樣的山盟海誓?

她細想就覺澀楚,梗著一口氣,百爪撓心。

他說得那麼信誓旦旦,她隻覺得刺耳之極,恨不得捂上他的嘴,叫他彆再說了。

曲硯濃現在才想明白。

原來那時她以為自己沒聽進去,其實已聽進心裡去,情願相信他說的都是真話,可她腦子裡知道那都是騙人的,是假的。

為什麼要對她說情話呢?

為什麼要說得那麼真,讓她神搖意奪,失了清醒,寧願墜入一個幻想?

她已什麼都沒有,隻剩下一身魔氣,和一顆清醒不墜的心,倘若心也陷落在幻想裡,她還剩下什麼呢?

“我走了。”她化作流雲,下一瞬就消失了,全力施展遁法,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隻知道她要走得很遠很遠,離開那些不切實際的浮念,免得她頭昏腦脹,又轉身去找他。

那一天,衛朝榮被她丟下,孤零零一個人麵對歡愉後的冷清,他又在想什麼呢?

閬風苑裡,曲硯濃倏爾開口。

“我也是魔門叛徒。”她說,“我也是。”

這一次不僅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

漆黑的觸手蜷縮著。

過了好一會兒,它們也沒寫下一個字。

“仙君,戚長羽非要再見您一麵。”有元嬰修士匆匆地走上金座前,神色忐忑。

隨著元嬰修士登台,那些漆黑的魔元觸手倏忽收縮回去,一閃而逝,好像從沒出現過。

曲硯濃本可以抓住一兩根,但她隻是凝神望著觸手消失。

他到底是不是衛朝榮?

曲硯濃盯著空白的掌心,半晌不說話。

明明漆黑的觸手沒有在她的掌心留下任何的痕跡,她仍然感到被他劃過的地方隱隱地發熱,又或者隻是她的血也熱了。

或許是她的道心劫又更嚴重了?

她很不確定地想著,也許這是另一種表現,讓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幻想還是理智思考,在撿回了一星半點的情感後,她進入了更深的荒誕妄想?

曲硯濃相當拿不定主意。

她答應過衛芳衡,要努力克服道心劫,在撿回零星的情感後,她也確實不想再成為一具行屍走肉,在無趣和乏味裡走向毀滅。

可她現在到底是清醒,還是不清醒?

她很想開口問明白,問問他是不是衛朝榮,可又不知道他回答後,她該信還是不信。

如果他說他不是衛朝榮呢?

“戚長羽想見我?”她抬起頭望了那個元嬰修士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那就把他帶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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