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試試吧。”她意興闌珊,有點憊懶地靠在金座上,漫不經心地望向閬風苑下渺遠的人群,“真有意思,戚長羽,我以為你心心念念想要追逐權勢,是因為你早就知道權勢和利益能給你帶來多大的好處,可現在感覺你一點都不了解啊。”
“堵住悠悠眾口,很難嗎?”她似笑非笑。
戚長羽驚疑不定地望著她。
她打算怎麼堵?她能怎麼堵?逼迫在場所有的修士都立誓,不許將他說的話透露出去嗎?
那怎麼來得及?
閬風苑裡數萬修士,就算曲硯濃是化神仙君,又得花費多久去給他們定下難解的誓言?
還是說……如果他真的開口,曲硯濃就打算用最簡單的辦法堵住他們的嘴——她打算把這閬風苑裡的所有修士都殺光滅口?
是了,她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的魔修,最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就算閬風苑裡的人再多,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她心冷手狠,誰也不在乎。
戚長羽想到這裡,背脊微微發寒,那股發狠的氣勢不知何時便散了,癱軟在地上,強撐著看她。
“不是想看看嗎?”曲硯濃說得輕描淡寫,“現在人群還未散去,你儘管試試。”
“看看這天下悠悠眾口,我到底能不能堵住?”
語調疏淡,一點也不重,更沒有故作鏗鏘,可每一字都似擲地有聲,在清風流雲裡昭然悠遠,正是那種雲淡風輕的寫意,無形間便已氣勢懾人。
戚長羽滿心的怨恨,這一刻竟塞在胸口,硬生生說不出一句話。
她已站在五域的頂峰。
這世上再也沒什麼能束縛她,也沒什麼能威脅她,因為她才是這世間最大的威懾。
衛芳衡早已忍得不耐煩了,伸腿給了戚長羽一腳,踢在他肩頭,把戚長羽踢得猛然向後一仰,險些掀翻在地,“馬上就要進戒慎司的人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挑撥她和仙君的關係!
戚長羽先前在鬥法中已受了不輕的傷,如今被她毫不留情地來了一腳,麵色潮紅,吐出大口大口的血來,可他卻顧不得痛楚,毫無形象地向她的方向爬過去,“仙君,仙君,我知道錯了,我不能去戒慎司,彆送我去戒慎司——”
衛芳衡揪著他的衣領將他往後拖著走,再不給戚長羽哀嚎掙紮的機會。
被關入戒慎司的修士得不到任何關照,反倒要擔負沉重的勞作,以戚長羽現在的樣子進了戒慎司,傷勢隻會越來越嚴重,拖上兩個月,損傷到丹田,元嬰後期的修為也要成廢人。
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滄海閣閣主,隻會在日複一日的勞作裡無聲無息地死去。
“這對你來說也是個很好的贖罪機會。”衛芳衡意味深長地說,“你因為鎮石而落入戒慎司,又會在戒慎司裡日複一日打磨鎮石。你和鎮石的緣份,果然是生生死死糾纏不休。”
戚長羽劇烈地掙紮咆哮起來,可衛芳衡強力地鎮壓了他的反抗,將他帶下金座,交托給戒慎司的修士。
申少揚站在金座邊,望著戚長羽被衛芳衡帶走,不知怎麼的,脫口而出,“仙君,他最後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話一出口,他就已經開始後悔了,聲音漸漸變輕,但到最後,又破罐子破摔般說了下去。
如果、如果戚長羽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真的,那他可就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麵對仙君了。
曲硯濃定定地望著他,目光落在申少揚手上的漆黑戒指。
“你可以猜。”她唇邊的笑很淺,浮光掠影一樣。
申少揚“啊”了一聲,想說話,卻見她從金座上站起身,聲音輕曼,撥開雲霧煙嵐,聲振閬苑。
“百餘年來定守知妄宮,不問俗世,竟忘紅塵,隻覺浮生若夢。”
“倏忽夢醒,俯仰人世,處處皆新。”
她悠悠地說,“恰逢閬風之會,點來數名少年天才,不勝感慨,因此做出決定:閬風之會後,所有拿到過青鵠令的修士都將隨我一同啟程,巡牧五域。”
閬風苑裡一片嘩然。
曲仙君這話的意思可是要帶著拿到青鵠令的應賽者們一起遊曆出巡,對於這些最高剛結丹的修士來說,那是多大的機緣啊?
未能趕上這一屆,或者沒在這一屆閬風之會裡闖進前四的修士們頓時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金座下,祝靈犀、富泱和戚楓三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想到閬風之會結束後,居然還有他們的事。
——大好事!
“我、我應該也算拿到青鵠令了吧?”戚楓弱弱地說,止不住地心虛,但言語又很堅定,“這麼大的機緣,我也想要啊。”
祝靈犀和富泱猶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誰也說不出準話,但兩人都很理解戚楓:
雖然之前的經曆說不清楚了,想爭取也似乎爭取不來……
但那可是跟著仙君一起遊曆啊!
這麼大的機緣,誰不想要啊?
做夢都要笑醒了好不好?
金座上,曲硯濃朝申少揚微微一笑,很和善,“我們先去上清宗,再慢慢去四方盟,我還有些事要找他們談談。”
她的前心腹愛將戚長羽可是被四方盟狠狠地宰了一刀,戚長羽的東西就是她的東西,怎麼能隻有她出血呢?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筆清靜鈔,當然要大家幫著她一起出啊。
申少揚眨眨眼。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莫名覺得,祝靈犀和富泱可能是做夢要笑醒了,但他們的同門,大概再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