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泱和施湛盧尷尬一笑,各自收了聲,分坐在桌子兩頭。
祝靈犀坐在另一邊,和謝道友肩並肩,轉過頭,快速地打量了謝道友兩眼,神色嚴肅,“請問是謝綠綺前輩嗎?”
謝道友性情平易,從不爭先,坐在桌邊既不會讓人忽略,也不會奪旁人風光,被祝靈犀鄭重問起,也隻是含蓄微笑,“當不得前輩,我是謝綠綺。”
戚楓恍然般轉過頭——他聽到“知夢齋”三個字就躲,坐的位置離施湛盧老遠,和謝綠綺隻隔了半個身位,“原來是謝前輩,怪不得和英前輩相熟。”
申少揚誰也不認識,湊過來巴巴地左顧右盼。
“謝前輩和英師姐參加過同一屆閬風之會。”祝靈犀解釋,“當年角逐到最後一輪,隻剩下兩名應賽者,其中一位是英師姐,另一位就是謝前輩。”
這不就和他們四人的關係一樣嗎?
申少揚以己度人,又看英婸對謝綠綺的態度,猜測兩人關係應當不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長風域的道友呢。”
作為一個剛出扶光域沒兩年的土包子修士,申少揚對長風域的所有了解,基本上就隻有……那個被曲仙君一番暴打,不幸從化神期跌回元嬰期的倒黴修士。
那位“仙君”好像就是絕弦穀的人,申少揚可不敢提。
“那可真是巧了,謝道友是絕弦穀下一任掌教,也是當年謝聞鈴祖師的同族後輩,見她一個,也算是見過長風域最風流的人物了。”英婸笑眯眯地說。
謝綠綺溫和地糾正:“還不算定下,八字沒一撇的事。”
雖然謝綠綺出於謙虛做出糾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能任人大大方方說出來,多半就已經是八字寫完了。
“方才鶴車的變化確實不對勁。”謝綠綺看向英婸,言辭委婉,卻不回避問題,“如果我沒看錯,那些符文都是用於穩定靈流的。”
無論法寶還是陣法,都需要一個相對平穩的靈氣環境,鶴車上繪滿此類符文,每當靈流洶湧時便會浮現。不管施湛盧所說的地脈浮動是不是危言聳聽,鶴車收起了一樓,全程運起符籙,都能說明外界的變化。
英婸不是想不到,隻是作為鶴車的掌管者,必須能穩住大局,此時謝綠綺冷靜提及,她便順勢頷首,“能引動符文顯現,外界靈流必然是有了變化,貿然出去太危險,當務之急還是儘快到達下一場會議的地點,與宗門長老會合。”
鶴車是上清宗傳承千年的法寶,一代又一代完善,本身不懼靈流暴動,哪怕是靈氣潮汐都能悍然一渡,待在鶴車裡是最好的選擇。
“安全起見,在落地之前,鶴車上的乘客都聚在一起,相互便於照顧。”英婸快速做了決斷,抬起頭,目光掃視一圈,“大家正好都在這裡,還缺……檀道友和夏道友?”
申少揚四人也不知道曲仙君究竟去哪了,好像踏上鶴車沒多久,曲仙君就沒了蹤影——這也不是他們能管得了的人啊?
……仙君不會是等不及了,直接跑去人家庫房裡拿忘川石了吧?
英婸何等敏銳的人,立刻從四人微妙的表情裡看出端倪,她眉頭一蹙,神色銳利起來,不動聲色地說,“也許是檀瀲道友不熟悉鶴車,一時迷了路,我還是親自去找一找吧。”
“哎哎,也沒這個必要吧?”申少揚一力婉拒,“檀前輩多大的人了,做事肯定有分寸,大概沒一會兒就該回來了,不需要勞勞煩英姐。”
英婸皮笑肉不笑,“不勞煩。”
方才還信誓旦旦地和她說“不妨事”“能理解”,這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人影了,感情那幾句保證全都是忽悠人的?
自從在閬風之會奪得魁首、揚名五域後,英婸就再沒遇到過這樣把她當傻子糊弄的人——她是提不動刀了?
申少揚伸著手拚命挽留,“真不用,英姐,我們還需要你啊——”
英婸半點不停,勢如疾風,轉瞬登上長階,眼看就要朝頂樓走去。
她忽然腳步一頓。
英婸回過頭,望向三樓憩室長廊儘頭。
鶴車由重重陣法和符籙拚接,每一層都是獨立的空間,從樓下向上看,能望見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就譬如二樓的茶室分明還是尋常樓閣的模樣,三樓的憩室卻像是峭壁上的危樓,順著走廊到儘頭,能看見縹緲的雲氣和不見底的峰穀。
在青山峰穀的映襯裡,兩道纖細的身影並肩而立,澄澈的日光映照在她們肩上,泛起淡淡的朦朧的光暈,仿佛神仙臨世,縹緲欲飛。
“冥淵奔騰,地脈浮動,五域靈流紊亂,都是老一套了。”曲硯濃背對著英婸,聲音淡淡的,對著身側人說話,“可是冥淵……若是不會動蕩就好了。”
這話說得很奇怪,好像外麵的靈流變化因何而起,她都了如指掌一樣。還有最後那句,簡直是多餘的廢話,讓人想不通到底在感慨什麼。
英婸皺起眉。
曲硯濃聽見聲響,回過頭,淺淡地一瞥。
奇怪。
英婸不知怎麼的竟為這一眼所懾,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隻剩下若有所思——為什麼檀瀲看起來對鶴車的變化沒有一點疑惑,反倒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檀瀲道友,夏長亭道友,周圍靈流有些異樣,穩妥起見,咱們最好都去茶室彙合。”
藍衣水袖的娃娃臉少女原本正極力蹙著眉望著曲硯濃,聽到這裡,忽然訝異地望向後者,“你叫檀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