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婸聽公孫羅搬出獬豸堂的名號,就知道這事是沒得商量了,皺起眉——如果公孫羅不知從哪得知了“檀瀲”的真實身份,怎麼可能刻意刁難?
畢竟是互不對付的老同門,英婸最了解公孫羅的性格,這人看上去陰陽怪氣易得罪人,其實心裡有杆秤,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算得明明白白,絕不可能因為“檀瀲”是英婸帶回來的就遷怒。
更何況……“檀瀲”的真實身份,放眼五域,有誰是得罪得起的嗎?
既然不是知道“檀瀲”的身份,那公孫羅平白無故刻意刁難又是為了什麼?
“什麼?還要三問九查?”申少揚倒是反應最大的那個,在子規渡的盤查已讓他留下了陰影,現在聽說到了牧山還要查,簡直欲哭無淚,口無遮攔,“你們上清宗到底從哪想出來這麼多查查查啊?”
公孫羅笑得很虛假,“這也是沒辦法,本宗規矩就是比彆家多一些。”
曲硯濃哪有那麼多功夫去應付這些彆有用心的盤查,她一抬眼,自己覺得言語很平緩,其實語調冷冰冰的,“其他人也是三問九查才進門的?”
公孫羅笑容一頓。
“檀瀲”不是第一批到牧山參加訾議會的客人,之前公孫羅接待貴客自然不會三問九查,現在大司主隻是要求留意“檀瀲”,在此人尚未犯下罪過之前,她仍然是上清宗的貴客,假如她問過其他人,得知自己被針對了,鬨到獬豸堂去,“刻意刁難”“看人下菜碟”這個帽子隻能他自己戴。
“才剛收到的消息,之前還沒來得及三問九查,如今已安排好補查了。”公孫羅腦子一轉就想出了說法,“幾位正好趕上,乾脆就先查了,也省了之後補查麻煩。”
大不了回頭就安排牧山閣弟子挨戶補查那些已經住下的客人,查得敷衍了事些,多賠罪就是。
上清宗規矩嚴苛是五域皆知的事情,這一路也足夠讓人印象深刻,以至於公孫羅在這裡說得煞有介事,讓包括祝靈犀這個上清宗精英弟子在內的幾人都信了真有這回事。
曲硯濃隻覺得煩。
在子規渡時,她隨手就把邀約函撕了,轉頭就要去長風域,可牧山不一樣,牧山有她的過去。
“沒有三問九查,就不能進你牧山的門?”她麵無表情地望著公孫羅,語調冷淡,“上清宗的架子這麼大,是隨誰都一樣,來者都平等嗎?”
從忘川石裡望見衛朝榮的倒影又眼看著觸手崩解後,她身上便少了那種漫不經心的雲淡風輕,望之冷厲如寒刃,此刻冷了神容,明明沒做出怒目姿態,卻像刀鋒架在人脖子上,令人毛骨悚然。
這哪裡像個好人的樣子?
公孫羅心中暗驚,不自覺後退了一步,更覺徐箜懷的告誡有道理了,勉強提起客套的笑容,“道友說的不錯,本宗確實一視同仁,規矩大過天,雖說道友是知妄宮來客,但也不能破例——就算真要有例外,也隻能是曲仙君她老人家。”
英婸眼皮一跳,驀然去看“檀瀲”,望見後者冰冷神容上微微一挑眉,似笑非笑的模樣,不由心驚肉跳,既恐懼,又莫名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莫非“檀瀲”真要……
曲硯濃吐字如綻,說不出的微妙,“曲仙君站在你麵前,你就認得嗎?”
公孫羅莫名遲疑了,不知如何作答,直覺這話裡意味深長,稍有不慎就會踩進坑裡。
“曲仙君尊駕又如何會到牧山來?”他匆匆地轉開話題,“不管怎麼說,職責所在,在下隻能按照宗門規矩行事,三問九查不過是定例,請道友不要為難我。”
曲硯濃隻是似笑非笑,重複了一遍,“曲仙君站在你麵前,你就認得嗎?”
公孫羅精明得很,聽她話音就知道微妙,雖然不解其意,但不敢往坑裡踏,偏是不答,一時竟僵在那裡。
“公孫兄,這是發生了什麼?”有人從山門內出來,正好撞見,闊步走來。
公孫羅聽見聲音就認出是誰,莫名鬆了口氣,回過頭,“久郢道友,我這裡沒什麼事,隻是和新來的貴客有些矛盾未曾說開。”
還沒等久郢回答,公孫羅就聽見身後有人搶著叫了一聲:“三齋長!”
人群裡,施湛盧見到上司兼恩人,不免喜形於色,“三齋長,您也來玄霖域參加訾議會啊?”
曲硯濃目光一瞬凝實,望向來人。
會是檀問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