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人又溫和問了許多,問她初離宮中是否覺得不適,又問呂家這邊的仆婢有沒有不順心的,如若是有,便告知於她,統統打發了出去,最後又令人取了一雙玉鐲來,親自戴在她腕上:“這是我當年出嫁時,我母親贈與我的,通體暖玉雕成,最能溫養身子……”
清河公主見婆母這般看重愛護自己,實在動容,起身要謝,手臂便被呂夫人拉住了:“都是自家人,客氣些什麼?”
這話說完,又落下淚來:“兒子都是想往外飛的,巴不得離你千裡遠呢,可女兒不一樣,真真正正是體貼娘心。我一直就盼著有個女兒,到底也沒生出來,好容易有兩個兒子,長子外放在外,修貞又被陛下選中尚主,等閒不得回來,好在公主溫柔賢淑,這樣善體人心,有你這樣的兒媳婦,真比多了個女兒還叫我高興!”
清河公主聽她說的這般掏心掏肺,如何能不感激,笑言道:“您若是不嫌棄,我與駙馬得了空便回來看您。”
呂夫人垂淚道:“嫡親的兒子和兒媳婦,我有什麼好嫌棄的?彆說是得了空,若是能常住家中,早晚相伴,那才是求之不得呢!”
清河公主心腸軟,聽呂夫人這樣言說,話趕話的到了嘴邊,幾乎馬上就要答應。
這時候她身旁女官恰到好處的笑了一聲:“呂夫人,左右離得也不遠,公主與駙馬可以回來探望您,您也可以往公主府去小住呀,陛下憐惜公主,那府邸寬敞極了,又不是住不開。”
說完,又看向清河公主,笑吟吟道:“公主想往呂家常住,自是一片孝心,但是叫外人一瞧,倒顯得昭陽公主沒孝心了不是?您跟昭陽公主是姐妹,關係親近著呢,自然不在乎這個,可若是傳揚出去,叫那些個小人知道,不定會說成什麼樣子呢!”
清河公主順著呂夫人的話頭想下去,隻覺得往呂家去住也沒什麼不好。
一來她與呂夫人相處甚好,彼此都有個伴兒,二來此處畢竟是呂修貞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感情深厚,或許到了這兒之後,他也得以快意些許,對夫妻感情有益,現下聽女官如此分說,當即便覺得不妥。
自己與嬌嬌同時出降,公主府也挨在一起,自己到婆家去住了,嬌嬌卻留在公主府裡,叫外人瞧見,這成什麼事了?
自己放著公主府不住往呂家去下榻,這是一片孝心,換言之嬌嬌同夫婿一道住在公主府,豈不就成了沒有孝心?
本來理所應當的事情,或許就會叫人多想,郭陽嘉興許也會覺得嬌嬌不夠體貼,非要拉著他住在公主府中。
再想的深一點,她作為長姐開了這麼個頭兒,以後妹妹們出嫁該怎麼辦?
住在公主府裡,倒顯得不如姐姐有孝心、善識大體;不住在公主府裡,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她怎麼對得起妹妹們?!
阿爹是開國之君,她是大安朝的第一位長公主,若是就此開了個壞頭兒,害了妹妹們和後世皇女,豈不是莫大罪過!
清河公主想到此處,不覺後背生汗,感激的看一眼那女官,向呂夫人道:“杜女官所說,當真是老成持重之言。”
她並不覺得呂夫人所說是包藏禍心,隻當是一個母親的慈愛之情,依依的拉住呂夫人手,溫和道:“母親若是有了空暇,便往公主府去小住,常住也使得的,左右我長日無事,很願意跟您說說話,一道出去走走。”
呂夫人話裡話外的刻意引導著清河公主,眼見著就能如願了,卻不想竟被一個女官三言兩語將事情攪和了。
她心下不悅,臉上卻不顯露分毫,隻連聲道:“我糊塗了,隻想著多見見修貞和公主,覺得一家人在一起熱鬨,險些鑄成大錯,當真是……”
清河公主本就沒將此事往複雜處想,再見呂夫人如此自責,更加歉疚起來,好言好語的寬慰幾句,呂夫人也順勢將話頭轉開了。
後院裡母子二人相談甚歡,前院裡呂修貞眉頭緊鎖,通身都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清氣。
呂家家主見狀,便遣退身邊仆從,低聲問兒子:“可是同公主相處的不睦?”
呂修貞想著孤身在外戚戚冷冷的高燕燕,再回想起富麗堂皇的公主府和通身難掩貴氣的清河公主,眉頭皺的愈深:“算是吧。”
“怎麼回事?我看公主模樣,不像是個驕橫的,”呂家家主道:“這才頭一天呢,怎麼就不高興?”
呂修貞冷笑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嘴上也忒沒個忌諱了!”
呂家家主聽得神色一變,訓斥了他幾句,呂修貞卻始終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
他無計可施,又怕管的太多叫兒子起了逆反之心,便不再多說,隻警告說:“日子是你們夫妻二人的,怎麼過是你們的事,隻是有一點,三日之後你們須得入宮回話,彆叫宮裡邊抓到把柄,不然陛下怪罪下來,我吃罪不起,你也一樣!”
呂修貞這才不情不願的應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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