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修貞私下裡與高燕燕有了首尾,卻不敢叫清河公主知道,連呂家家主也瞞著,他盤算著還是得離了長安才好跟燕燕雙宿雙飛,隻是想要離開,卻也免不得要過清河公主那一關。
因著這緣故,再麵對清河公主時,他便收斂起不滿與怨憤,十分溫柔小意,然而還沒等他軟化清河公主這顆硬釘子,高燕燕那邊就先一步給了一個意外。
她懷孕了。
“呂郎,我該怎麼辦才好?”
高燕燕滿麵憂色,飲泣半晌,哽咽道:“我不敢叫彆人知道,因為怕連累到你,也不敢同你母親說,隻怕她不想要這個孩子,算我求求你,看在你我相好一場,我又曾經救過你的份上,放我們母子二人一條生路吧……”
“你在胡說些什麼?”呂修貞聽罷,不禁厲了神色:“你是我的人,腹中懷的也是我的骨肉,我怎能不在意?彆說那樣不吉利的話!”
高燕燕撲到他懷裡痛哭出聲:“可是該怎麼辦?這孩子即便是生出來了,也沒辦法給他一個名分,你叫我怎麼辦?!”
呂修貞心亂如麻,思緒幾轉,最終堅定了一個念頭——離開長安。
隻有離開長安,他才能同燕燕雙宿雙飛,也隻有離開長安,遠離宮城,他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去籌謀。
可是這談何容易?
高燕燕看他臉色變幻不定,心下忐忑,抽泣著下了一劑猛藥:“呂郎,我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了,若是叫公主知道,我哪裡還有命在?”
呂修貞憐惜的抱緊她,左思右想之後,終於定了主意,領著她去尋呂夫人,剛進門便齊齊跪倒在她麵前:“還請阿娘救命!”
……
呂夫人聽他說完,當即大驚失色。
成婚不過四個月,兒子身邊的女人就有了身孕,尋常高門親家尚且會不高興,更彆說是皇家與公主了。
“修貞,你瘋了嗎?”
顧不得高燕燕還在側,呂夫人變色道:“公主那兒都還沒動靜,怎麼能叫妾侍生子?且高氏身份非同尋常,若是泄露出去,你如何討得了好?!”
“不行!”她眼底閃過一抹冷光,斷然道:“這孩子決不能留下,至少現在不能留下!”
高燕燕被她攝人眸光看得渾身發抖,呂修貞見狀,一把將她護在身後:“阿娘,燕燕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腹中所懷是我的骨肉,您若是要傷她,得先從我身上趟過去才行!”
呂夫人恨鐵不成鋼:“你這孽障,竟糊塗至此!”
事關高燕燕生死,呂修貞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將高燕燕緊緊護住,自曝已短道:“公主那兒還沒動靜——我與她成婚四月,至今都沒有圓房,怎麼會有動靜?即便是有了,我也不敢認的!”
呂夫人著實吃了一驚:“還沒有圓房?這,這可都四個多月了啊!”
呂修貞冷冷道:“她不願意,我難道敢強來?若是叫人押下去亂棍打死,阿娘怕也要少個兒子了!”
高燕燕眸光嬌柔,眼淚漣漣:“呂郎,公主如此,卻是因為什麼?”
“鬼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呂修貞也知道這婚姻等閒解脫不得,無論是為了仕途還是為了呂家的前程,乃至於他和燕燕的將來,都少不了清河公主的幫助,這幾個月以來數次想同清河公主圓房,她卻拿腔拿調抵死不肯,剛成婚的時候恨不能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現在卻成了貞潔烈女了,碰她一根手指頭都不行。
他提起此事便覺煩躁,又忍不住從私隱去揣測:“或許她早有相好,故意躲避於我,也未可知。”
呂夫人早就盼著清河公主能誕下一子,既是加強皇家與呂家的聯係,也能帶個勳爵回來,皇帝這會兒就皇長孫一個孫輩兒,可是稀罕著呢,再得一個外孫,必然也不會薄待了的,現下聽兒子說他們夫妻倆到現在都沒能圓房,如何能不焦急。
她還記得成婚之前清河公主專程為呂修貞所做的那件外袍,此時不禁道:“公主這氣性是不是也太大了?從前她不是很中意你的嗎?還一針一線的幫你縫製衣裳……”
呂修貞想到此處,不禁有些心虛,最開始的時候,清河公主待他的確是極好的,可是後來……
他惱羞成怒,冷哼一聲道:“人心易變,我又有什麼辦法。”
呂夫人驚疑道:“難道這麼短的時間裡,她便移情彆戀了?”
除了這樣,還能怎麼解釋一個女人不願叫丈夫觸碰自己,跟自己圓房?
呂修貞綠著一張臉,什麼話都沒說。
呂夫人越想越覺得這猜測有可能,心裡邊的小火苗就逐漸起來了,捏著團扇在內室裡轉了幾圈之後,終於將目光落到了高燕燕身上。
高燕燕瑟瑟發抖,泫然欲泣:“夫人……”
呂夫人覷了她一眼,再瞧瞧她還沒有鼓起來的肚子,臉色略略好看了點,沒跟她說話,而是同呂修貞道:“我往公主府去一趟,也探探她口風,她既不願與你同房,不想給你生孩子,總不能叫你斷子絕孫吧?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呂修貞見她肯出麵,著實鬆一口氣,拉著高燕燕向她行禮:“多謝阿娘。”
……
這日清河公主身子有些倦怠,並不曾出門,起身梳洗、用過早膳之後往府中水榭中小坐,卻聽外邊仆從來稟,道是呂夫人登門拜訪。
她雖不喜呂修貞,但對於他父母的印象卻頗好,叫仆婢攙扶著到水榭外去迎接,杜女官也趕忙吩咐人送了香茶水果待客。
呂夫人向來知她性情柔順,見她這般殷切招待,便有了三分底氣,寒暄片刻之後,便示意清河公主將仆婢退下,道是婆媳之間說幾句貼己話。
清河公主自無不應,將仆從們遣到水榭外去,隻留下杜女官與兩個貼身侍奉慣了的婢女在側。
呂夫人斟酌一下言辭,低聲問:“我仿佛聽說,公主直到現在,都不曾與修貞圓房?”
清河公主先是微怔,然後頷首:“確實如此。”
呂夫人臉上便顯露出幾分為難,頓了頓,道:“既是如此,我再多問一句,公主想什麼時候同修貞圓房呢?”
清河公主從旁邊果盤裡撚起草莓,摘掉頂部的葉子之後,慢慢送入口中:“我也不知道,反正現在不想。”
呂夫人看她垂著眼睫、溫溫柔柔的樣子,心中底氣更足,假意躊躇一會兒,做出無計可施的樣子,猶豫著道:“修貞不敢強迫公主,呂家自然也不敢,隻是也希望公主通情達理,多體諒我們幾分……”
清河公主聽得不明所以:“哦?”
呂夫人便拉住她的手,神情含笑,溫聲道:“想來公主賢淑,應該不介意我為修貞房裡添個人吧?”
清河公主這才明白她說這些是為了什麼,心頭發涼,秀眉微蹙,將她手撥開,說:“我當然是介意的。”
呂夫人愣住了:“啊?可是,可是公主……”
清河公主淡淡瞧著她,語氣仍舊溫煦:“沒有什麼可是,我說不可以。”
呂夫人撞了個軟釘子。
但即便是軟釘子,它不也是個釘子嗎。
她心下惱火,又不敢跟清河公主撕破臉,抿一下唇,強笑著解釋:“公主,並非是呂家跋扈無理,隻是修貞都二十多歲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膝下連個孩子都沒有吧?”
“為什麼不能?”
清河公主反問道:“他沒有孩子,我也沒有,宮中尚且不急,你急什麼?難道呂家的血脈比我皇族欒家的血脈還要尊貴稀罕不成?”
她此時並不疾言厲色,說著拒絕的話,神情也仍舊是溫柔的。
呂夫人猝不及防,頓時僵住,半晌過去,方才結結巴巴道:“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公主不願同駙馬圓房啊,總不能您自己不想為修貞生子,也攔著彆人不許生吧?”
清河公主聽得笑了,說:“我不想跟駙馬圓房是真的,但我也沒想著另外換幾個人試試看能不能跟他們圓房呀。夫人,有件事情您之前可能是不太清楚,現在我可以跟您講清楚。”
呂夫人強笑道:“願聞其詳。”
“我呢,從來都不打算跟彆人分享我的駙馬,無論我喜歡不喜歡他。未出嫁的時候,母後是這樣教導的,我父皇也是這樣囑咐的。”
清河公主定定瞧著她,說:“我不跟他圓房也好,跟他圓房也罷,我能生育也好,不能生育也好,他都不能有彆的女人,或者是跟彆的女人生孩子。”
呂夫人瞠目結舌:“天下焉有這樣的規矩?若是傳將出去……”
“彆處有沒有這樣的規矩我不知道,左右父皇母後都是這樣教我的,”清河公主道:“您若是覺得不合理,我可以幫您遞牌子進宮,請您去跟皇後娘娘說說?”
呂夫人饒是竭力克製,臉上也不禁泄出三分火氣:“哪有這樣欺負人的?這也太過分了,憑什麼!”
“憑什麼嗎?”
清河公主莞爾道:“夫人,若是同你說這番話的是大嫂,你會怎麼做呢?”
這還用說?
這等悍妒無禮的婦人,她馬上就叫兒子休掉她!
呂夫人滿臉鬱色,寒著臉一言不發。
清河公主道:“您為什麼不對我那麼做呢?”
呂夫人麵頰抽搐一下,臉板的像是一塊冷冰冰的墓碑。
清河公主反倒笑了:“您所畏懼的東西,就是我的憑仗。”
呂夫人臉色鐵青。
清河公主則歎道:“我以為您跟呂大人一樣通情達理,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夫人還是回去吧,至於納妾的事情,您想都不要想,即便是戴綠帽子,也是我給他戴,輪不到他給我戴。”
說完,她端茶送客:“當然,我又不能把駙馬拴起來,你們有的是時間鑽空子,不過我先把醜話說給您聽,駙馬要是背著我做了什麼,那最好就瞞我一輩子,若是被我發現了,那咱們也不妨來鬨一場,隻是我現在就可以告訴您結果,魚會死,網一定不會破。”
作者有話要說: 劇透一下公主線結果,是be,駙馬被杖斃的那種_(:з」∠)_
PS:這一章提前放出來,明天的更新挪到中午十二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