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世子妃譚氏出身不俗, 未出嫁時便是嬌生慣養、吟風弄月之輩,成婚之後又不耐處理俗務,諸事都由丈夫和身邊管事嬤嬤打理, 軍帳中被朱元璋一腳踢在心窩,便覺呼吸有些不順, 還沒等掉幾滴淚, 便被堵住嘴拖出去打了三十軍棍。

她一向養尊處優, 何曾吃過這等苦頭, 這下子不必哭也不必吵鬨了,劇痛之下玉容慘白,二話沒說便暈死過去。

譚氏身邊那老仆張嬤嬤原是馬博興之妻文氏安排在長子馬長彥身邊的, 後者知道妻子不通庶務,便叫張嬤嬤跟隨左右,因著曾經侍奉過文氏,在馬博興麵前也略有些體麵。

現下譚氏身邊仆婢見主母受刑不住暈死過去, 早慌得六神無主。

世子妃可是世子是心頭肉、世孫的生母,若是在她們看顧之下出了意外,屆時兩位主子問罪下來,她們哪裡還能有命活?

當下便行動起來, 有的撲在譚氏身上阻止軍中扈從行刑,有的便向張嬤嬤哭道:“世子妃何曾吃過這等苦頭?三十軍棍打下去,怕是會要了她的命!現下吳王罰也罰了, 氣也該消了,再打下去傷了世子妃性命, 叫世子知曉,豈非要鬨到父子失和?嬤嬤是吳王妃身邊的舊人,還請您去走一遭, 求吳王開恩吧!”

張媽媽正是因為曾經在吳王妃身邊侍奉過,所以才更了解吳王秉性,當即便搖頭道:“吳王在軍帳中如何大怒,你們也是聽見的,我不過一老仆,如何能勸?軍中最忌諱朝令夕改,更不必說軍帳中將領們與幕僚們都親耳聽得吳王下令,現下去勸,不僅於事無補,反倒會火上澆油。”

譚氏的兩個陪嫁侍女見她不肯前去說情,眼底不禁閃過幾分怨懟,正抽泣時,卻被行刑扈從自譚氏身上拉開,令吩咐人按住,軍棍又一次落了下來。

譚氏業已昏迷,此時卻也不禁在渾渾噩噩之中痛的呻/吟出聲,兩個陪嫁侍女推搡著往前衝,幾乎要哭成了淚人,被幾個軍士攔住,如何也到不了近前去。

“還不住手!”

遠處傳來一聲驚怒吼聲,難掩心痛,兩個侍女回頭瞧了一眼,眼淚流的更凶:“世子,你怎麼才來?!”說完便跌坐在地,哭的站不起身來。

吳王世子此前正在江州近鄰處督軍,聽聞次子失陷於董瀚之手,驚駭擔憂之餘,又不得脫身,得知父親已經啟程往江州去,便令人護送妻子前往,務必要保全愛子性命。

隻是他也了解父親秉性,唯恐事情有變,父親不顧孫兒性命,妻子規勸不得,左思右想良久之後,便將手中事務交付給屬下,自己輕裝簡行往江州來,不想剛到此處,便見心腹麵有戚然,道是吳王久攻江州不下,已經下令無須顧及王孫性命攻城。

吳王世子也是領軍打過仗的,自然知曉如此一來,次子隻怕性命難保,驚痛之餘,又挨了另一發天雷——世子妃在軍帳之中撒野,逼的許先生拔刀自刎,吳王大怒,下令杖責三十,現下正在行刑。

自家愛妻究竟是個什麼人,沒有比吳王世子更清楚的,水做的嬌娃,針紮一下都得掉幾滴眼淚,真挨上三十軍棍,怕不比脫一層皮好受多少。

他不敢停留,問明白行刑之地便飛馬趕去,士卒們有所顧忌,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杖責世子妃,地方便有些偏,吳王世子路上略花了些時間,等到這兒一瞧,便見妻子後背衣衫已經被血水打濕,玉麵慘白,鬢發被冷汗打濕,暈死在地,已然沒了意識,這場麵怎一個慘不忍睹可言。

他心如刀絞,幾乎不敢去觸碰愛妻,渾渾噩噩的下了馬,險些迎麵栽倒在地。

“阿娘!”身邊一聲哭叫猛地響起,卻是與他同行而來的女兒寶珠,慌慌張張撲到母親麵前去,淚珠簌簌流下:“阿娘,你睜開眼睛來看看我啊……”

譚氏雖沒挨完那三十棍,但也被打了二十多下,成年男子尚且要吃夠苦頭,更不必說她這樣養尊處優的貴婦人了。

昏迷中她秀眉蹙起,疼痛下呻/吟出聲,眼睫顫動幾下,卻不曾醒,唯有額頭冷汗無聲流下,打濕了馬寶珠鑲嵌著明珠的繡鞋。

眼見母親受刑之後如此慘狀,她滿眼通紅,自隨行侍從腰間拔出佩刀,向行刑的兩名軍士撲了過去:“敢打我阿娘,我殺了你們這兩個賤奴!”

兩名軍士見狀大驚,又不敢與她動手,慌忙閃躲,後路卻被吳王世子同行的侍從們堵住了。

寶珠略有些粗淺功夫在身,激憤之下舉刀毫無章法,那二人又不敢還擊,不多時,身上便見了血。

二人見馬寶珠真是想殺人,吳王世子也不曾阻攔,再不敢躲閃逃避,拔刀抵抗,極力道:“我二人乃是奉吳王之令行刑……”

吳王世子眼見愛妻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眸底痛惜之情幾乎溢出,冰冷目光瞥過行刑二人之時,殺機畢現,淡淡看一眼身側扈從,不曾言語。

同行扈從明了主君心意,立時拔刀抗衡,厲聲斥道:“放肆,你們竟敢對縣主無禮!”

那二人分辨不得,又難以與眾人相抗,正悲憤怨恨之時,卻聽遠處有馬嘶聲傳來,旋即便聽馬蹄聲達達,伴著男子粗獷笑聲一道傳入耳中。

“好熱鬨啊,大哥,你也來了?啊,大嫂這是怎麼了?!”

吳王世子眼底迅速閃過一抹陰沉,見妻子受刑之後不得挪動,便吩咐侍從去尋擔架和大夫過來,一切安排妥當,臉上方才勉強掛上些許笑意,點頭道:“二弟。”

常山王身量高大,挺拔如鬆,絡腮胡子頗顯英武之氣,往臉上看,比吳王世子略微年輕些,同父同母的兄弟,五官眉宇總是相像的。

轉目去看那兩名行刑士卒,他麵籠陰雲,震怒道:“你二人好大膽,竟敢對世子妃動用私刑,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帶著全家人一起上路!”

說完,他也不看吳王世子猛然森冷下去的麵孔,揮手道:“何必勞煩大哥動手?如此跋扈不敬之人,弟弟這就令人送他們上路!”

那二人能在吳王帳下聽令,自然不是愚鈍之人,立時屈膝行禮,懇求道:“絕非如此,還請常山王救我二人性命!”

杖責世子妃三十軍棍的命令是吳王下的,他們二人不過奉命為之罷了,隻是現下寶珠縣主意欲殺他們二人泄憤,吳王世子默許此事,不管不顧,今日之後無論如何,他們在吳王世子處鐵定是討不到好了,還不如倒向常山王,祈求他來救命。

三言兩語將事情原委講了,二人心中尤有不平,向常山王道:“我二人如此,乃是奉吳王之令,軍令如山,有何錯處,竟要被世子私刑處死?望請郡王救之!”

常山王心下暗笑,臉上卻適時變了神色,皺眉道:“大哥,這便是你不對了,老爺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吩咐下來的事情,誰敢弄虛作假?也怨不得這二人。你今日殺了他們為大嫂出氣,叫老爺子知道了,大嫂能有好果子吃?彆說是大嫂,你也得跟著吃瓜落兒!”

這道理吳王世子又何嘗不明白呢,隻是眼見愛妻滿身血汙的倒在地上,氣息奄奄,他又如何能按捺得住心中的悲慟與憐惜?

他心知這弟弟覬覦世子之位並非一日兩日,更不願往他手裡送把柄,深吸口氣,轉向行刑的兩名軍士時,眉宇間已經添了三分歉然:“我一時情急,有所冒犯,還請二位見諒……”

說完,又向一側橫眉怒目的女兒道:“寶珠,還不向二位親兵道歉。”

“阿爹!”馬寶珠既是委屈,又是憤怒,抽泣著說:“他們都把阿娘打成什麼樣了,不殺也就算了,還要我向他們道歉?”

吳王世子聽得心中刺痛,臉上卻肅了神色,嚴厲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馬寶珠又掉了幾滴淚,雙目猩紅,剜了那二人一眼,不情不願的行了個禮:“方才是我冒犯了,二位不要生氣。”

那二人忙道不敢,極是謙遜,至於心下如何作想,便不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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