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跟在母親身邊,這時候也會錯了意,覺得母親必然已經將自己和表哥的事情講了,父親此時將情郎留下,便是想商討他們倆的婚事,隻覺皇後之位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自是滿心歡喜。
韋夫人帶著黎江雪出了門,鬱夫人和黎江月自覺的後退一步,黎江雪回過頭去,神情不屑的看了庶妹一眼,趾高氣揚的離開了。
黎江月低聲嗤笑:“娘,你看她那副蠢
兮兮的樣子……”
鬱夫人亦是冷笑:“就她那副脾氣,總有一天會引火燒身,不必理會。”
……
女眷們先後離去,內室之中隻剩下黎東山和劉徹後,黎東山便借著幾分醉意,笑問道:“賢侄今年多大了?”
劉徹道:“小侄虛長一十八歲。”
“十八歲,也不小了,”黎東山長輩似的拍著他的肩膀,說:“現下功成名就,聲名大噪,是時候該成家立業了。”
劉徹便順勢向他躬身,誠摯道:“小侄生父早逝,母親又橫遭不幸,最親近的長輩便是叔父您,婚姻大事,自然也該當聽從您的意見。”
黎東山見他這樣恭敬,心中大為滿意,昔年不快之情一掃而空,當即便道:“賢侄看我黎家女兒如何?”
劉徹不假思索道:“幾位表妹俱是德行出眾,品貌無雙……”
黎東山欣然頷首:“既如此,我便將女兒許給你,可好?”
劉徹當即便道:“嶽父大人厚愛,小婿在此先行謝過!”
黎東山大喜,哈哈大笑道:“來日,今日咱們爺倆高興,不醉不歸!”
劉徹午時在黎家用飯,直到傍晚時分方才出門歸家,夕陽下他翻身上馬,回首看一眼黎家府門,眼底幾不可見的閃過一道冷光。
高祖百無聊賴道:“婚事這就定了?”
李世民道:“黎東山可沒說把哪個女兒嫁給你啊,萬一不是黎江雪呢?”
劉徹漠然道:“誰都可以,我不在乎。隻要是黎家的女兒就行。”
嬴政冷靜點頭:“確實如此。你需要的隻是黎家支持,娶黎家的哪個女兒並不重要。”
朱元璋想了想,忽的壞笑起來:“假若黎東山選定的女兒不是黎江雪,而是黎江月,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劉徹笑,不以為然道:“無所謂,都一樣啦。”
朱元璋猜的一點沒錯,這天晚上黎家的確是有一場好戲。
中午才大醉一場,晚上黎東山便不曾飲酒,喝了口清茶漱口後,他環視一周,視線格外偏愛的在三女兒黎江月身上多停留了會兒,向韋夫人道:“咱們家馬上就要辦喜事了,還得請夫人多加掛心才是……”
鬱夫人眉宇間笑意盈盈,含羞低下頭的姑娘卻有兩個,韋夫人隱約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兒,神情微變,遲疑著道:“老爺說的是——”
黎東山假惺惺的掉了兩滴眼淚,感慨著說:“當年宴兄為救我而死,臨終前將妻兒托付於我,我不敢辜負他的厚望,親手將弘光養大,現下他功成名就,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今日午後我同他說起此事,決定締結兩家之好,將江月許給他為妻。”
韋夫人的神情僵在了臉上,黎江雪更是如遭雷擊,唯有黎江月臉上微紅,鬱夫人亦含笑嗔怪:“老爺,江月還在這兒呢,您怎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出來了?女孩兒家臉上多掛不住呀。”
黎東山哈哈笑道:“我想著家裡人都是見過弘光的,都是自家兄弟,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嘛!”
“怎麼,”他寵溺的看著三女兒,揶揄道:“難道江月不願意?”
黎江月紅著臉起身行禮,言行間倒很大方:“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既應允,女兒絕無異議。”
黎東山欣然頷首,正待叫女兒落座,忽聽旁邊傳來一道尖銳聲音:“我不同意!”
廳中說笑聲霎時間寂靜下去,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此時偏轉,落到了霍然起身的黎江雪身上。
她臉色煞白,又一次道:“我不同意!”
黎東山臉色一沉,韋夫人也有些不知所措,鬱夫人神情收斂,眉頭微蹙。
黎江月想起前些時日嫡姐對宴弘光的親近以及對關家兄弟的討好,隱約悟到幾分,不氣不惱,舉杯道:“妹妹年幼,也不懂事,今日不知是哪裡又惹了姐姐生氣,便以這杯水酒向姐姐賠罪。”
說完,她也不等黎江雪回話,舉杯一飲而儘,又咳嗽著道:“妹妹畢竟年幼,齒序在姐姐之後,即便同表哥成婚,也決計不敢越過姐姐去的,還請姐姐不要生氣……”
誰都知道黎家嫡庶兩個女兒不和,嫡女凶狠刁蠻,庶女溫柔端雅,現下聽黎江月如此自責,也不會真覺得她不懂事,隻會想身為嫡女的長姐欺人太甚,妹妹大喜的日子都要給她添亂。
黎東山聽她這席話說的極為得體謙遜,半句委屈都不提,眼底便流露出幾分讚許,難掩不滿的看了妻子和長女一眼,希望她們就坡下驢,見好就收。
黎江雪卻是肺都炸了一半——彆的事情忍一忍可以,到手的皇後之位絕對不能飛!
她怒道:“黎江月,你少在我麵前惺惺作態,彆的事情我讓讓你也就罷了,但是表哥不可以!隻有我才能做表哥的妻子,你不配!”
黎江月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會當眾說出來,眼底不禁閃過一抹錯愕,隻是她反應也快,並不同黎江雪爭吵,隻是麵露驚詫,旋即轉為委屈,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姐姐,你不要什麼都跟我搶,這婚事是爹給我定下的呀……”
鬱夫人也是垂淚,當即便屈膝跪下,向黎東山求道:“彆的也就罷了,這可是江月的終身大事呀,老爺前頭叫江月跟弘光定下,後腳大小姐又說自己心儀弘光,傳將出去,江月成什麼人了?她還有臉再活下去嗎?”說吧,她哭的梨花帶雨,不能自抑。
黎江雪勃然大怒:“明明是我先的,你們這兩個賤人,少信口雌黃!”
韋夫人見丈夫臉色陰沉的厲害,一眼剜向女兒叫她閉嘴,又忙道:“江雪中意弘光,這事她早就同我提過的……”
黎東山冷笑不止:“是嗎,我怎麼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呢。”
他飛快的在心裡邊理順這一係列的關係。
大女兒提著鞭子將宴弘光打傷,三女兒掛心不已,差人前去送藥,愛妾得知女兒心意,有意成全,便去求自己撮合這雙小兒女,宴弘光也的確應了,然而就在自己當眾宣布婚事的空檔,大女兒又跳出來說自己也心儀宴弘光,並且比三女兒還早?
你到底是真的心儀宴弘光,還是看不慣自己妹妹,無論她得了什麼,都想撲過去搶?
鬱夫人太了解這個男人的心思,當下哭的嬌軀直顫,向黎江雪叩頭道:“大小姐,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江月,可是你不能這樣呀!那是老爺給江月定下的夫婿,兩邊都點了頭,就等著辦喜事了,你忽然間又說自己也心儀弘光?我給您磕頭,求您彆這麼難為自己的親妹妹呀!”
韋夫人想拉,但是也來不及了。
黎江雪怒火中燒,活像是脫了韁的野狗,猛地撲上前去:“你胡說八道,表哥明明同我兩情相悅!我看是你這賤人眼見表哥功成名就,就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女兒貼上去吧!”
話音剛落,她眼前視線猛地一花,身體撞
到桌案之後,疼痛與耳光聲方才姍姍來遲。
黎東山滿臉失望,憤怒不已:“你鬨夠了沒有?你真的要逼死庶母和自己的親妹才肯罷休嗎?!”
黎江雪捂著臉,受傷而錯愕的看著父親,少見的流下眼淚來。
黎東山絲毫不為所動,大發雷霆道:“沒有心肝的東西!江月她性子好,萬事都讓著你,可你還記得嗎,你才是姐姐啊!但凡她有什麼好東西,你就沒有不想搶的,過去那麼多年,她都忍讓你了,不成想你半分悔過之心都沒有,竟還變本加厲,連妹妹的夫婿都要搶?我,我怎麼會養出你這樣沒心沒肺的女兒!”
黎江雪是黎東山頭一個女兒,外家又極為勢強,打小便受父親寵愛,這是她第一次挨打,也是她第一次聽父親這般冷聲斥責,毫不留情的怒罵出聲。
委屈、憤怒,還有對於鬱夫人母女倆的恨意交織在一起,她雙眼猩紅,直直的看著父親,一句話都沒說。
韋夫人心疼女兒,護住黎江雪,怒聲道:“有話好好說,你打她做什麼?!”
“我還沒有說你!”黎東山眼睛一瞪,惡狠狠道:“不知好生教養兒女也就罷了,竟還跟她一起撒謊,搶江月的未婚夫,這是大家主母該做的事情嗎?這些年你是怎麼欺負秋靜的,彆打量著我不知道!悍婦,妒婦!!!”
韋夫人氣個倒仰,險些暈倒過去:“你!”
“你什麼你?還嫌鬨的不夠難看嗎?!”
黎東山寒聲道:“婚事已經定了,就是江月,除非我死,否則更改不得!”
鬱夫人母女幾乎哭成了淚人,看向他的眼眸卻是感激的,黎東山心生憐愛,揮揮手示意眾人散了,同那母女倆一道離去。
……
黎江雪失魂落魄的同母親一道回去,便像是丟了魂兒似的僵硬坐在椅上,雙目無神,一言不發。
韋夫人心中半是惱怒,半是懊悔,惱怒是因黎東山一味的偏愛妾侍庶女,懊悔卻是自己不曾早些同丈夫提及女兒和宴弘光之事,以至於二人生生錯過,卻便宜了鬱氏母女倆。
她暗歎口氣,柔聲勸道:“江雪,宴弘光沒了,咱們還有彆人,你父親說了,曹家的大公子曹信平……”
黎江雪一聽這個名字,心頭陡然生出濃重厭惡駭然,捂住耳朵,歇斯底裡的大叫道:“我不要,我誰都不要!我隻認表哥一人,不能嫁給他的話,我寧肯死!!!”
韋夫人見過女兒發瘋尋死的場景,這時候見她舊話重提,神態瘋癲,倒不敢懷疑她是否有這麼乾的決心,為難許久,終於道:“你若真是想嫁給宴弘光,娘倒是有個法子,隻是能不能行,便未可知了。”
黎江雪聽母親這般言說,便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木頭似的,緊摟著舍不得放:“娘,你說呀,快點告訴我!”
“去找宴弘光,叫他開口喚人!”
韋夫人道:“你不是與他兩情相悅嗎?他咬死了隻娶你,你咬死了隻嫁他,你爹難道還能強按牛頭喝水?我猜宴弘光多半也是被糊弄了,隻聽說要娶的是黎家女兒,卻不知是黎江月,不是你。”
“對,沒錯!”黎江雪喜不自勝:“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表哥他心裡隻有我一個人呀!”
事關重大,她不敢拖延,當即便求了母親,往宴家去尋情郎。
韋夫人見女兒聽聞宴弘光與黎江月許婚之後那副幾近發瘋的情狀,也不曾攔,吩咐人跟著,叫她去尋宴弘光。
另一邊,鬱夫人聽人回稟,說大小姐出門了,唇邊便露出一絲冷笑,悄聲吩咐:“叫人跟著,找個合適時間把這事兒捅到老爺耳朵裡。”
……
“什麼?”
劉徹滿臉驚詫,難以置信:“你爹說要把你妹妹嫁給我,不是你?怎麼會呢?!”
“表哥,沒錯,這是我親耳聽見我爹說的!”
黎江雪眼淚漣漣,眸光痛恨:“鬱氏母女倆都不是好東西,尤其是黎江月,打小就會裝可憐,什麼都要跟我爭、跟我搶,現在見你功成名就了,她也迫不及待的攀上來了!”
“不會吧?”劉徹聽得神情微頓,皺眉道:“當日我受了傷,江月還叫人去給我送藥,沒你說的那麼過分啊。”
黎江雪目光詫異,受傷道:“表哥,你不相信我嗎?她明明就是那種最會裝模作樣的賤人,你千萬不要被她騙了啊!”
劉徹為難的看著她,躊躇一會兒,終於道:“江雪,你跟江月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為什麼她不針對彆人,偏偏隻針對你呢?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你自己的問題?”
“還有,”他搖頭說:“我覺得江月長得那麼好看,應該不是你說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