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雙眼猩紅,幾近瘋狂:“娘,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黎江月踩在我身上嫁給表哥,不能,我會死的!她隻是一個卑賤的庶女而已,她有什麼資格騎在我頭上?!”
“江雪,你聽娘說!”
韋夫人猛地按住她肩膀,用力道:“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經定了,絕對更改不了,你又何必非得鑽牛角尖?建康的名門子弟還有很多,娘給你選個比宴弘光還好的,來日前途遠勝宴弘光,你是黎家的嫡長女、韋家的外孫女,丈夫又勝過宴弘光數倍,江月區區一個庶女,憑什麼踩在你頭上?”
“不!”黎江雪絕望大叫:“不一樣的!他們根本沒法跟表哥相提並論!”
“表哥表哥表哥!你心裡難道就隻有一個表哥,再容不下彆人?!”
韋夫人恨鐵不成鋼:“宴弘光跟江月的婚事已經定了,又有陛下賜婚,決計無從更改,難道你身為黎家嫡女,竟要去給宴弘光做妾不成?!”
她這說的本是氣話,不想黎江雪卻當了真,麵有動容,躊躇幾瞬,嘴唇囁嚅著道:“娘……”
韋夫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但覺怒從心起,抬手一記耳光,猛地扇在女兒臉上:“瘋了是嗎?!為了一個男人,什麼尊嚴體麵都不要了?!你是黎家女兒,正室嫡出,怎麼可能去給宴弘光做妾?!彆說是你,即便是江月,也絕不可能!我丟不起這個人,你爹也丟不起,黎家更丟不起!”
黎江雪低下頭,捂著臉,委屈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可是黎家嫡女、韋家外孫,怎麼可能給表哥做妾?”
韋夫人驚疑不定,餘怒未消:“那你究竟想怎樣?”
黎江雪抬起眼來,怯怯的看著母親,試探著道:“從前周天子時,不也曾有過媵妾嗎?我是嫡長女,身份尊貴,自然該是表哥的正妻,至於黎江月那個庶女,叫她做個媵妾不就好了……”
韋夫人氣個半死,站起身來在室內轉了幾圈,捶胸頓足道:“我自詡不是個蠢貨,怎麼竟生出你這樣蠢鈍如豬的女兒?!宴弘光同江月的婚事已經定了,庚帖也換過了,陛下賜婚名字說的真真的,就是江月,黎家怎麼可能改口叫你嫁過去為妻,江月做妾?這豈不是違逆陛下,也成了滿建康的笑柄?你心心念念的表哥怕也不會同意的!”
黎江雪又滴了兩滴淚,低下頭去,倔強道:“反正我要嫁給表哥,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嫁給表哥!”
韋夫人聽出了她話中未儘之意:“即便是做妾,也要嫁過去?”
黎江雪咬著嘴唇,直到咬出了血,方才輕不可見的點一下頭:“即便是做妾,我也要嫁過去!”
“你死了這條心吧!”韋夫人恨極,寒聲道:“我寧肯叫你出家當姑子,也不可能叫你去給人做妾,更何況是給你庶妹的丈夫做妾!”
說完,她拂袖而去。
身邊的嬤嬤勸她:“夫人,您消消氣……”
“我怎麼能消的了氣?”
韋夫人心口堵得發痛,滿嘴苦澀:“這個孽障——早知今日,我當年生她下來,就該直接掐死,也不至於今日鬨成這樣,進退不得!”
嬤嬤苦笑道:“您這便是氣話了。”
說完,又勸道:“也難怪姑娘拗不過來這個彎兒,跟宴將軍兩心相許的人是她,隻是因為一個誤會,陰差陽錯生生隔開,卻叫鬱夫人那邊撿了漏兒,您叫姑娘怎麼想得開?”
韋夫人聽她如此言說,愈發後悔當日不曾向丈夫直言,以至於現下事態一發不可收拾,當下怒氣漸消,懊惱不已。
……
黎江雪獨自坐在床上,神情偏執,難掩陰鷙。
做妾怎麼了?
皇家的妾侍,可比尋常命婦尊貴多了!
至於所謂嫡庶妻妾,還不就隻是表哥一句話的事?
黎江月的確詭計多端,也會鑽空子,但有一點她永遠也比不過自己,那就是表哥永遠都不會像愛自己一樣愛她!
隻是爹娘那邊,卻一定不會答應這麼荒唐的提議。
她該想個辦法,逼迫他們鬆口才是。
……
等到了晚上,黎東山自官署歸家,便道是要行家宴,黎家兒女們都到了前廳,隻有黎江雪因著身體不適,未曾出席。
黎東山臉色遍是笑容,難掩得意,向鬱夫人道:“接到陛下賜婚旨意了?”
鬱夫人笑生兩靨,語氣輕快:“不止呢,皇後殿下還特意賜下了一隻玉鐲,說是她懷皇太子殿下時候佩戴的。”
黎東山開懷大笑:“這都是弘光替江月掙來的臉麵,過幾日見了,可得謝他!”
黎江月羞答答的應了聲:“是。”
黎東山便同妻妾說起二人大婚的事情來:“弘光剛剛大勝歸來,又得陛下看重,這婚事一定要大辦才好,到時候廣邀賓客,好生熱鬨一番,還有嫁妝……”
他看向妻子,鄭重說:“宴家如何,夫人也是知道的,聘禮怕是拿不出多少,然則弘光給了江月這樣的體麵,便是最好的聘禮了,嫁妝上一定不能小氣,比照江雪的份例來,不足的就從公中賬目抽錢,厚厚的給她補上,女孩兒嫁妝是她自己的,多帶一點過去,說話也硬氣。”
鬱夫人忙拉著女兒向韋夫人稱謝,韋夫人神情僵硬,笑的勉強。
黎東山看出妻子心中似有不豫,難免皺眉,視線一轉,瞥見長女一慣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再一想這良緣原該是她的,心頭倒添了幾分歉疚,用過飯後便往妻子院中去了。
“江雪如何,身子還是不好嗎?我著人帶她出去散散心,玩幾圈?”
韋夫人滿心煩躁,唯有搖頭:“江雪一心掛在弘光身上,不想陰差陽錯,她的情郎卻成了妹妹的,卻叫她如何想開?吃了幾個月的藥,卻總是不見好,人也懨懨的,精氣神兒都散了……”
想起母女二人今日的那一場爭執,她紅了眼圈兒,轉過身去拭淚。
她向來剛強,極少顯露軟態,如此一來,倒叫黎東山平添幾分憐惜不忍:“也是我的疏忽,當日同弘光說起此事,竟不曾提及名姓……”
說完,又忍不住埋怨一句:“你也是,怎麼瞞的這麼嚴實,一句都不肯多說呢。”
韋夫人淚流滿麵,語氣淒楚:“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黎江雪是黎東山第一個女兒,又是正室嫡出,難免格外偏愛,這時候聽妻子提及女兒近來慘狀,當真難過。
他站起身來,往女兒院裡走:“我去瞧瞧江雪。”
韋夫人有心叫他親眼目睹女兒現下情狀,彆整天覺得全天下就鬱夫人娘倆可憐,便不曾攔,隻跟在後邊,低聲道:“老爺彆驚動人,隔著門簾瞧一眼便是了,那孩子心裡邊難受得不行,日日以淚洗麵,兩下裡見了,也隻會更難過。”
黎東山聽得心頭一沉,到了黎江雪院中,卻聽靜悄悄一片。
仆婢低聲回話:“小姐哭了半天,有些疲乏,將我們打發出來,說是要睡一會兒。”
黎東山點點頭,放輕腳步往裡間去,掀開簾子一瞧,卻見內裡光影昏暗,床前帳子垂著,看不真切。
時間也不早了,女兒既睡下,他不欲攪擾,正待轉身離開,忽的察覺不對,不知有什麼東西順著床帳流了下來,將踏腳上擺著的鳳頭履染得變了顏色。
黎東山大驚失色,一掀簾子慌忙進去,便見床帳放著,女兒孤身躺在塌上,身上衣衫穿戴的整齊,手腕上皮肉外翻,鮮血濡濕了半邊被子,淅淅瀝瀝的滴到了踏腳上。
畢竟是真心寵愛的女兒,黎東山喊話時聲音都在哆嗦:“快,快去找大夫!”
韋夫人眼見女兒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心臟仿佛在這瞬間被利刃刺穿,撕心裂肺的發出一聲慘叫,倒地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之時,她便見丈夫正守在跟前,韋夫人什麼都顧不上了,猛地前傾身體,一疊聲道:“江雪呢?她在哪兒,怎麼樣了?!”
黎東山臉上也沒有多少血色,握著妻子的手,勉強笑了一下,說:“彆怕,大夫說能救過來的。”
他心有餘悸道:“虧得發現得早,大夫說若是再晚一點,人就沒命了。”
韋夫人鬆一口氣,重重跌到床上,幾瞬之後,又起身說:“我去看看她。”
黎東山臉色沉沉:“我與你一起過去。”
黎江雪閉著眼眸躺在床上,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因著纏綿病榻幾個月的緣故,臉頰都凹陷下去了。
黎東山近來忙於公務,很少見長女,見狀心疼的掉了眼淚,韋夫人見女兒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也是潸然淚下。
二人夫妻多年,卻少有這般和睦相處的時候,坐在床邊守了半夜,終於見女兒眼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睛。
韋夫人哭著罵道:“你這孽障,真是要我心疼死才行嗎?!”
黎東山也是哽咽:“傻孩子,有什麼不能慢慢說,非得尋短見呢?要不是救得及時,你救活不過來了,知道嗎?!”
黎江雪目光呆呆的看著他們,大滴大滴的眼淚直往下掉:“我要嫁給表哥,我本來就該嫁給表哥……要不是娘一直拖延,不肯開口,要不是爹你糊塗,不曾問個清楚,我早就是表哥的妻子了,你們把我的婚事毀了,還問我為什麼尋死?”
黎東山與韋夫人聽她這般言說,當真是心如刀絞。
黎東山向來寵她,此時卻也為難:“江雪,是爹對不住你,可是陛下都已經下旨了……”
他把自己的難處掰碎了說給女兒聽,黎江雪卻是置之不理,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韋夫人此前發狠,說是寧肯叫女兒去做姑子也不同意叫她去做妾,隻是現下見她為了宴弘光連命都不要了,到底不能繼續狠下心去。
究根結底,若非她當日一意拖延,也不會如此,若是丈夫能仔細問問,也不會到今日這境地。
孩子是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她心心念念的夫婿也是被親爹娘段送掉的,難道還真能這麼狠心,眼睜睜看著她死?
韋夫人心灰意冷,歎一口氣,拉著丈夫到一邊去說話。
黎東山呆愣良久,勃然大怒:“你瘋了?我黎家嫡女,怎麼能——”
“那怎麼辦,叫江雪去死?”
韋夫人也是直到今日,方才發現眼淚竟還有這等妙用,不再跟丈夫硬碰硬,而是邊哭邊勸:“若非你我疏忽,江雪怎會如此?咱們把她的婚事攪黃了,難道還能再狠心逼死她?”
黎東山以手扶額,愁容滿麵。
韋夫人在他旁邊,無聲飲泣。
……
“什麼?嶽父大人要把兩個女兒都嫁給我?”
劉徹目瞪口呆,回過神來之後,連連搖頭:“不可,不可!如此一來,我豈不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
他正色道:“若是傳將出去,怕會叫人以為是我處心積慮勾引表妹,宴家向來門風清正,我也自詡為正人君子,豈肯做這中事?嶽父大人快些收起這大膽的想法!”
皇帝們:“噫——”
劉徹神色自若:“怎麼了,有事嗎?”
朱元璋嘖嘖道:“彘兒啊,你可真是山羊放著綿羊屁。”
嬴政道:“什麼意思?”
李世民笑出聲來:“既騷氣又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