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跟盧氏之間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對兩人的脾氣也足夠了解,盧氏娘家倒了,自己也乖覺懂事,不曾有怨懟之言,反而自請在院裡吃齋念佛,人家都退避成這樣了,黎江雪你還上門去欺負人,這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劉徹說:“夫人處置的十分妥當,便依她之言,也將我的話轉告給右夫人,抄錄完三遍《法華經》之前,我不會去見她,她也不要出門。”
黎江雪依仗著表哥寵愛,原本是想給庶妹幾分顏色、下一下她臉麵的,沒想到黎江月反手還擊回去,不僅將她困在了院子裡邊,還給表哥身邊添了兩個女人,叫她得不償失。
不,這情況根本不能說是得不償失,得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部《法華經》有八萬多字,三遍就是二十五萬字,就算是筆走龍蛇,也得寫上一個月才行。
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鬼知道那兩個新來的女人會不會把表哥哄去,到時候盧氏也出來了,她好容易爭取到的空窗期就這麼飛了!
黎江雪滿腹怨念,悔不當初,再想到黎江月這時候身懷有孕,自己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懷上,表哥身邊分寵的女人也逐漸多了……
所以說當初為什麼就不能忍一時之氣,非得去找盧氏那個賤婢的麻煩?!
也怪黎江月小題大做,些許小事竟非得鬨到表哥麵前去!
賤人!
統統都是賤人!
……
黎江雪有多憤懣不平,劉徹一無所知,每日同幕僚和州郡官員們議事,得了空便帶著兩個弟弟出門跑馬,晚上回家摟著剛得的兩個美人親熱親熱,日子過得比神仙還快活。
北朝接連兩次南征都被打退,去年秋冬便不曾再度南下,然而即便如此,南朝內部也不安寧。
劉徹在壽州主政一年,府庫充盈,去歲隻是重修水利,今年卻盤算著整修官道,將壽州境內幾個鄉縣的道路聯合貫通起來,日後無論是行軍打仗運輸糧草輜重,又或者是百姓途經、商人行商,都是一大便利。
這日劉徹得了空,便與瞿光啟一道騎馬出門,考察民情,等到傍晚時分返回州郡府上之時,卻見親信匆忙迎上,遞了建康傳來的公函。
劉徹展開一看,不禁輕“咦”一聲,遞交到瞿光啟手中,等後者看完,神色卻有些複雜。
這方時空有南北朝同時對立,選官製度也並非科舉,而是九品中正製。
這政策起初自然是好的,隻是幾代之後,世家門閥徹底把控了選拔官吏的權力,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才德已經不被看重,唯有家世才是衡量一切的標杆。
也是因此,黎東山雖無大才,卻因出身嶺南黎家而得以身居高位,而朝堂之上,屍位素餐之人又豈止他一個?
哪裡有壓迫,哪裡便有反抗,受益於這選官製度的人不少,但是因此蒙受損失的也不在少數。
前世宴弘光出身低階門戶,不得建康士族看重,便孤身投軍,闖出一片天地,通過軍隊這種暴力機器砸碎了延續百年的選官製度,而劉徹走的卻是借力打力的途徑,省時省力,逐步蠶食,最後掌權登位。
很難說這兩種方法孰優孰劣,但是都有可能登頂,這卻是真的。
劉徹這種辦法對基礎條件要求太高,必須得有bug級彆的軍事才能再加上嶺南黎家級彆的奶媽才能順利進行,但是宴弘光所選擇的那條道路,對於普通人而言,便要簡單多了。
公函上說永州出了個名叫陳憲的年輕人,因為家世不高、門第敗落,參與人才評比時被評了個“中下”,大為不忿,暗中勾結一乾同等境遇之人起事。
事實證明此人的確是個人才,在永州堪稱一呼百應,起事之後響應者甚眾,幾日之內附從作亂者逾萬,很快便拿下永州,進軍邵州,一時東南人心惶惶,朝廷不安。
現下朝廷向各州郡傳下公函,便是申明陳憲逆賊身份,若有必要,甚至會從北方諸州郡調兵,用以鎮壓陳賊之亂。
跟隨劉徹的諸人無一出自世家大族,依次過公函內容之後,難免心有戚戚。
“世事如此,我輩想要建功立業,又豈止難於大族子弟千百倍!”
言下之意,對陳憲起兵作亂一事心有憐憫。
劉徹笑,卻不置可否,隻問另一名自己倚重的謀臣:“紀先生以為如何?”
紀先生手裡仍舊握著那份公函,仔細看了幾眼,神情感慨,搖頭道:“此事隻怕沒有諸位想象的那麼簡單,而陳憲,怕也不是世人想象中懷才不遇、反遭打壓的奇才。”
他取了張白紙展開,提筆勾畫幾下,迅速勾勒出永州地圖,侃侃而談道:“陳憲起兵之初,便殺永州刺史錢倫,要知道,錢倫雖是出身世家,卻一貫是反對士族把持選官之事,主張地方推舉賢才、擇優錄之的啊。按理說他的主張正與陳憲窘境相合,最終卻被陳憲下令處死。”
然後紀先生點了點紙上永州的位置,喟然長歎:“就在幾個月之前,錢倫有感於永州土地兼並嚴重,民不聊生,下令重新調查本地大族家中佃戶、仆從數目,迫使其釋放仆從佃戶逾萬人,士族怨之尤深。而永州失陷,落於賊手之後,錢倫身陷其中長達三日之久,其時逆賊不過幾千人,然而永州駐軍竟不動一兵一卒,漠視他死於賊手,致使永州徹底陷落,局勢徹底失控……”
眾人聽得默然,瞿光啟亦是一聲歎息。
南朝建國近兩百年,也逐漸顯露弊端,世家門閥日盛,而天下百姓怨氣漸生,有識之士都能看見,也有心想要變革,但是這其中涉及到的利益糾葛太大了,一個不好,就會落得跟錢倫相同的下場。
劉徹走得的曲線救國的路線,但是從心裡來說,他是讚同宴弘光所做出的選擇的,掌控軍權,挺直腰杆,用暴力手段將舊秩序砸爛砸碎,再開新天。
不能有妥協,也不能折中,想好聲好氣的說幾句話就提刀從對方身上割肉,做夢呢!
陳憲之亂在永州,距離壽州甚遠,暫時用不著從此地調兵遣將,眾人議論過後,便將思緒重新轉到了整修官道一事上,唯有瞿光啟在臨走之前,揣測說:“事若有變,朝廷未必不會調用主君南下平定次亂。”
劉徹雖是不懼,卻也難免詫異:“永州距離壽州甚遠,如何會用得到我?難道朝廷當真沒有可用之人了?”
“可用之人……”
瞿光啟冷笑:“朝中清談風氣如何鼎盛,建康高門如何篤信道教,沉迷於虛誕之說,主君難道不曾親眼目睹?”
劉徹為之一默,複又笑道:“若真如此,與我而言,倒也是件好事。”
二人就此分開,瞿光啟向他行禮告辭,劉徹則背著手,順著長廊往後宅歇息。
此時月色皎潔,庭下積水空明,他心緒亦是舒暢,拐過遊廊之後,忽聽花園中似有低語之聲,聞音而去,卻見一窈窕女子正跪於蒲團之上叩首拜月,口中道:“一願主君安康,二願主母順遂……”
劉徹心知此事未必隻是巧合,然而見爐中香灰已經積了一層灰色,料想她已經在次等候多時,難免心軟,近前一步,溫聲喚道:“小嬋。”
盧氏似是不想會在此時遇見他,“啊”的一聲輕呼,轉過身去,以袖掩麵,隻露出一雙秋日露水般明澈的眼眸:“妾身無德之人,羞於再見主君……”
劉徹看得心生憐愛,上前去道:“你既進了宴家的門,盧家的事情又怎會牽連到你身上去?若再這樣講,我便要生氣了。”
盧氏眼眶盈淚,動容不已:“主君。”
衣袖放下,劉徹眼底不禁閃過一抹驚豔之色。
數日不見,盧氏清瘦好些,容色卻不減當初,平添幾分窈窕楚楚,因是祈福拜月,她發間未有珠飾,極為素簡,月光皎皎照在她臉上,恍若月裡姮娥,仙氣繚繞。
劉徹:“……”
啊,我的愛妾好像更美了!
想睡!
雖然我知道她耍了一點小心機,但是這一點都不重要!
她能為我花心思,我還是很高興的!
香香軟軟的美人真可愛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