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2 / 2)

李世民和藹道:“大姐夫可知道,朕為何要叫駙馬們前來?”

大駙馬下意識瞥了眼死狗一樣滿身血汙、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王昪,暗暗念了聲阿彌陀佛:“想是官家有意叫臣等以王昪為鑒,勿要如他這般狂悖,做出不敬帝姬、有辱皇家的事情來。”

李世民笑著搖頭:“大姐夫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話說到了這兒,大駙馬隻能硬著頭皮做個完美捧哏:“敢請官家指教?”

李世民神色隨之一凜,目光鋒銳起來:“昨日王昪取了珠珠的陪嫁首飾送給那青樓女子,珠珠前去索取,卻與他爭執起來,你們可知這畜生說了句什麼話?”

眾人聽得一怔,齊齊搖頭。

李世民冷笑一聲,卻嫌那話肮臟,說來汙了自己的嘴:“王昪,你來講!”

王昪先是挨了三十鞭子,鮮血淋漓的被掛了半天,又挨了一盆冷水,緊接著還丟了一隻手,這時候倒在地上,真跟條死狗差不多了。

隻是官家問話,卻由不得他不回,禁軍找了盆熱水潑過去,融化掉他身上寒霜的同時,也叫那些破裂的傷口隨之痛癢起來,思緒卻變的清晰了。

王昪心知自己隻怕難有活路,遭受過這等折磨之後,如何還有心力回話,索性倒在地上裝死,任由熱水從自己身上汩汩流下,帶著或濃或淡的血色流向四周。

李世民見他破罐子破摔,卻也不氣,隻笑微微的說了句:“他不肯說便罷了,帶下去,剮了他。”

王昪:“……”

其餘人:“……”

什麼叫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殘忍的話?

這就是。

王昪本就是個紈絝子弟,沒怎麼吃過生活的苦,整天都想著找刺激、尋樂子。

前不久金人假扮的二聖被處刑之時,他也慕名前去參觀,淩遲持續了整整三天,他剛好是第二天去的,隻看了一眼,當場就吐了,兩條腿直哆嗦,回家之後做了好幾宿的噩夢。

我的媽——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刑罰?!

聽說那兩個金人一直都是活著的,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片的隻剩下骨頭,折磨了整整三天才咽氣!

王昪不敢想象這種酷刑施加到自己身上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是以他立即就軟了,再不敢到底裝死,卑躬屈膝道:“我說,我什麼都說!”

李世民揮揮手示意前去拿他的禁軍暫時後提,微笑道:“那就說吧。”

王昪臉皮抽搐一下,顫聲道:“我那時候說,說……”

李世民厲聲道:“說什麼?!”

王昪一狠心,低頭道:“說這帝姬也是金人糟蹋過的帝姬,不比青樓女子尊貴多少,憑什麼嫌棄彆人?!”

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死定了,索性梗著脖子,將心裡話說了出來:“以我們王家的門第,什麼清白姑娘娶不到,憑什麼要撿金人玩過的爛貨?她一直忍著不吭聲,不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殘花敗柳嗎!”

這話一落地,周遭人的臉色都變了,有神色憤慨的,有麵容驚怒的,還有目露讚同,垂下頭遮掩住自己情緒的。

李世民不需要看都能猜到,卻不急著去看其餘駙馬們,隻問王父、王母:“你們倆怎麼說?”

王母捏著帕子,久久沒有做聲。

王父訥訥幾瞬,終於低聲道:“古語講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這畜生雖悖逆,但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王母附和道:“正是如此。”

李世民卻不動氣,點點頭,道:“朕仿佛記得,二聖被劫掠北上之時,你們家似乎也隨同北上了?”

王父的臉色忽的難看起來,訕笑一下,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李世民便問王父:“王卿,聖賢書可曾教導你忠君體國?”

王父低聲道:“教導過的。”

李世民道:“何栗、張叔夜、梅執禮、李若水……我大宋豈無忠君殉國之人?這幾人慷慨就義,意氣激昂,王卿,你怎麼沒死?是沒找到機會嗎?”

王父:“……”

王父勉強分辯道:“臣,臣是想保全有用之身,侍奉二聖南還,為國儘忠。”

“原來如此,”李世民麵露感慨之色,欣然道:“二聖有王卿這樣的忠臣,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隻是王卿既如此牽掛二聖,何不即刻下去與二聖相會,做大宋忠臣,為二聖效牛馬之勞?”

王父:“……”

王父聽得冷汗涔涔,後背衣衫黏濕的沾在身上,如同一條吐著信子的濕冷毒蛇,叫他不寒而栗。

王母見狀,小聲替丈夫分辯道:“未曾自儘殉國的也不隻是我家夫君一人,官家如此要求,未免稍顯苛刻了……”

“說那些話的是王家子弟,卻非彆家人,朕自然得問一問栽培他的家族,是否如同他希冀的那樣剛烈忠貞。”

李世民說完,又轉向王母,開門見山道:“王夫人,你被金人奸過沒有?朕看你尚有幾分姿色,料想北上之時,必定很得金人喜歡了?”

王母聽得變色,一張臉霎時間漲得通紅:“妾身年長……”

“彆這麼妄自菲薄,”李世民道:“你也算風韻猶存呐。”

說完,他看向這夫妻倆身後的王家眾人,笑吟吟的問王父:“王卿,你女兒被金人奸過沒有?你兒媳婦被金人奸過沒有?你的侍妾被金人奸過沒有?總不能金人遠遠望見你家女眷,便覺神光籠罩,不可逼視,故而秋毫無犯吧?有這樣的神仙法術,還叫郭京煉製金甲神兵做什麼,二聖就該叫你家女眷去守城啊!”

王父自幼讀的是聖賢書,何曾聽過這般粗鄙露骨的話,神情局促而難堪,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尚且如此,其餘王家女眷便更加不必說了,年輕些的臉皮薄,思及當日北上慘狀,不禁衣袖掩麵,抽泣出聲,男子也是麵紅耳赤,麵上愧色深深。

“喲,女眷怎麼都哭了?感情都是被金人奸過的?男子都低著頭,感情都是沒自殺殉國的?哦,也對,自殺了的也不會到這兒來了。”

“這可就奇怪了!”李世民不解道:“以你們王家的家風和規矩,東京城破、靖康之變時,不是該男子立即自儘殉國,女子自儘守貞的嗎?怎麼還這麼多人?”

說完,他一腳將麵前火爐踹翻,通紅的炭火咕嚕嚕滾了一地。

李世民神情冷厲,再無半分和顏悅色:“朕麵前跪著的都是鬼是嗎?!口口聲聲說帝姬是金人糟蹋過的爛貨,嫌棄帝姬不貞,那你們又是什麼?!”

王家人叩頭不止,神情驚懼,無人做聲。

駙馬們懾於天威,再不敢安然落座,紛紛起身,到一側去跪定。

李世民站起身來,到王父麵前去:“忠君體國的王卿,你為何還沒有殉國,你怎有顏麵拋棄二聖,苟活於世?”

王父羞甚辱甚,抽泣出聲,跪地不語。

李世民又問王母:“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被金人奸了又奸的王夫人,你怎麼沒帶著兒媳婦和女兒一起吊死,保全自己和王家的名聲?”

王母低著頭,神情難堪至極,指甲硬生生摳到了地下堅硬的土裡去。

李世民一腳將王昪踹翻:“你這麼能耐,怎麼也被抓到上京去了?!要求彆人的時候,能不能順帶著也要求一下自己?!”

又問王昪之弟:“你爹沒教過你忠孝節義嗎?殉國而已,找把刀抹脖子就行,你怎麼不敢?膽子被狗吃了是嗎?”

再到王家女眷麵前去道:“你們怎麼沒死?怎麼不知道守節?一院子的殘花敗柳,照鏡子的時候不覺得丟人嗎?你們早就該找塊石頭碰死了!”

女眷們聽到此處,傷心尤甚,當下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哭。

王父等男子為之觸動,隨之嚎啕出聲,淚下不止。

李世民看得笑了,輕聲細語道:“怎麼,你們也有羞恥心,也知道難受呢?”

然後他一把揪住王昪發髻,厲聲道:“既然如此,你來設身處地的想一下,珠珠聽你那麼說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滋味?!是她想被金人糟蹋的嗎?她有罪嗎?!你身為七尺男兒,被俘之後都不曾自儘殉國,憑什麼要求她死?!你賤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朕的皇妹可不是!”

“還有你們,”李世民目光自王家人臉上一一掃過:“看珠珠被羞辱很舒服是嗎?看她身為帝姬,低三下四一次次登門求情,很得意是嗎?靖康之變後,王家男人的膝蓋骨沒彎?王家女人被金人糟蹋的少?自己屁股底下全是屎,轉頭就嫌彆人臟,你們算是什麼東西!”

王家人聽得又羞又愧,哭聲愈響。

李世民不再理會他們,揪著王昪發髻,將他拖拽到了駙馬們麵前,依次在他們麵前走過:“看看,都給朕看清楚了!”

駙馬們看得膽戰心驚,麵色驚恐。

“朕知道,你們當中的某些人跟他想的一樣,隻是還算聰明,不敢宣之於口,今日朕就把話給你們放在這兒!靖康之變被俘之後你們沒死,以後就少踏馬在心裡給自己抱不平,覺得天家帝姬配不上自己!”

李世民眼底含冰,厲聲道:“你們能全須全尾的回來,是因為朕,不是因為你們有多了不起,更不是因為金人仁慈!你們沒被奸過,不是因為你們有多勇武,有多智謀百出,而是因為金人看不上,沒人稀罕!但凡金人裡邊有幾個好南風的,你們的屁股還能保得住?!”

駙馬們聽得心頭顫抖,戰栗不已,齊齊跪伏於地,恭敬道:“是。”

李世民一把將王昪丟在地上,目光依次在他們頭頂掃過:“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太/祖皇帝和神宗皇帝定下的規矩,也是時候該改一改了。你們覺得呢?”

駙馬們如何敢有異聲?

當即道:“一切聽從官家吩咐,臣等並無異議。”

李世民哈哈大笑了幾聲,又假做不滿道:“說幾句話而已,姐夫、妹夫們怎麼都跪下了?一家人,何必這樣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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