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 170 章(1 / 2)

於謙等人見狀, 皆是怔在當場,胡濙驚得後退一步,虧得王直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這才不曾跌倒在地。

那小將也是驚駭不已:“這,朱將軍……陛下?!”

於謙等人回過神來, 神情震顫, 彼此交換一個眼神, 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濃重詫異。

幾人心中震撼至極, 動作上卻並不遲疑,一道近前去向天子旌旗行禮,禮畢之後, 於謙向那皇帝心腹問道:“宋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宋將軍道:“正如於尚書所見,我等侍從陛下出城北向,糾結此前被瓦剌衝散的關隘守軍, 拿下居庸關之後,又一路向北將瓦剌留下的據點一一拔除,其後又以逸待勞,重創也先部, 迫使其回師北京,之後的事情,你們便都知道了……”

於謙素來剛直嚴肅, 又因為守衛北京之時他是眾人的主心骨,更極少外露情緒, 然而即便如此,現下聽宋將軍如此言說,也不禁大驚失色, 驚呼出聲。

“啊,陛下竟……”

他一時語滯,不知該如何言說才好。

這時候胡濙回過神來,急急發問:“陛下是何時出的城,現下可平安無恙?不是說往太廟去了嗎?陛下身在城外,那太廟裡邊——”

在洛陽時,宋將軍便是皇帝的侍從長官,心腹中的心腹,知道皇帝在於謙、胡濙、王直三人之間當海王的事情,這時候便說的十分婉轉動聽:“陛下有上天庇佑,自然無恙。”

又解釋道:“當日陛下將國事交付到信重之人手中,便帶了我等衛戍,從偏門離去,太廟那邊隻是一個幌子罷了。有太上皇的先例在,若將陛下禦駕親征的消息傳出去,朝野之中隻怕立時便會掀起一場狂風巨浪,故而陛下將此事隱瞞不提,用往太廟去祈福來掩人耳目。”

原來陛下自己也知道禦駕親征大大不妥!

於謙眉頭緊皺,想想幾日前皇帝假說往太廟祈福、實際偷溜出城便覺得後怕,心有餘悸道:“也先駐軍城外,你們如何脫身?”

宋大人道:“北京九門,偏門眾多,瓦剌無法麵麵俱到,且我們一行人不過數百而已,並不惹人注目。”

胡濙眉頭皺的更夾死一隻蟑螂,且還是隻南方蟑螂,王直也是臉色鐵青,冷汗涔涔。

打了勝仗是好事,將瓦剌主力一鍋端也是好事,可皇帝的膽子實在太大了——太上皇的膽子就不算小,可是跟當今一比,純粹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於謙嘴唇動了動,有心對皇帝這種近乎胡鬨的大膽舉動諫言一二,然而話到了嘴邊,到底給咽下去了。

他性情激烈剛直,但並不傻,看得出太上皇與當今天子的區彆。

太上皇是蠢大膽,腦子有水,水裡有屎,當今天子則是有勇有謀,膽大心細。

太上皇轟轟烈烈帶了二十萬精銳禦駕親征,最後二十萬精銳都被他坑沒了,連帶著他自己也成了俘虜,當今天子隻帶了數百輕騎,卻能聯合先前被瓦剌打散的將士們,化腐朽為神奇,積攢氣力,一口吞掉了瓦剌主力。

前後對比,簡直是天壤之比,此前胡尚書說當今天子類太/祖皇帝,此言誠然不虛。

有這樣一位天子,大明未必不可恢複太/祖皇帝與太宗皇帝時的盛勢。

更要緊的是,從前皇帝所依仗的僅僅是滿朝文武,是皇帝這個頭銜所給予他的光環,看似光輝奪目,實則……說是不堪一擊,未免太過誇張,但起碼是說不上牢不可破的。

太上皇尚在,太上皇的皇子們尚在,皇太後畢竟是宣宗皇帝的正妻,皇帝雖然不曾認宣宗皇帝為帝,但終究也是承繼了太上皇的皇位,真要是細細論起來,難免有所心虛。

然而這時候有了這一仗——隻帶數百輕騎禦駕親征,一番神操作奪回居庸關,以逸待勞,吞掉瓦剌數十萬精銳部隊……

有這樣的戰績在,當今天子年紀雖輕,繼位時間雖短,然而在百姓之中的聲望卻能瞬間達到巔峰,更重要的是他擁有的不僅僅是聲望,還有軍隊的敬慕與絕對臣服!

一手民望,一手軍伍,彆說是太上皇那個憨憨,就算這時候太/祖皇帝穿到太上皇身上,怕也很難翻身了!

這樣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其所作所為又豈是臣下所能置喙的?

現下諸事未定,形式眼見著一片大好,左右大家都是為了大明,又何必為已經發生、且圓滿解決的事情同建功立業、躊躇滿誌的當今天子硬杠。

於謙這個鐵腦袋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胡濙與王直二人隻會更加靈通,心照不宣的將此節略過,出聲稱頌皇帝英明神武,國之大幸。

“臨行前,陛下令我給幾位尚書帶幾句話,說他跟太上皇不一樣,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此去必定大勝,隻是朝臣謹慎,怕是不敢令他犯險,這才隱瞞不說。”

宋將軍便誠摯道:“且他也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所托非人,即便到了最壞的境地,他托付國事的人也一定能夠穩定朝局。執意率領親率出城作戰,是因為他信得過自己,能放心的率領親率出城作戰,是他信得過托付之人,君臣一心,又有何懼!”

一席話說的委婉而動聽,就跟個癢癢撓似的,一直搔到了人心裡邊最癢的地方,那叫一個舒坦!

於謙歎一口氣,眼眸裡卻透著幾分得遇明主的欣然,胡濙矜持的理了理衣袖,王直臉上的笑紋都要漾出去了。

隻是不免齊齊在心裡嘀咕一句——果真是建功立業了,從前評說太上皇的時候都是暗搓搓的動刀,這時候竟指名道姓起來了!

不過想想也對,都是當皇帝的,當今天子年紀還比太上皇小,同樣是禦駕親征,結果怎麼就這麼不一樣呢?

說到底,菜是原罪!

幾人心裡邊有些唏噓,但更多的還是振奮,細細詢問過這幾日以來皇帝做的事情,心下驚奇之餘,也愈發敬佩。

“陛下如何安在?”

宋將軍忙道:“此前瓦剌大軍潰逃,也先挾持了太上皇遁走,陛下率眾追擊他們去了。”

胡濙下意識道:“窮寇莫追!陛下萬金之軀,若是有個什麼閃失——”

親眼見證過皇帝馬上雄姿的宋將軍默默道:“要真是追上了,閃失的也隻會是也先。”

胡濙瞪他一眼,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樣子:“萬一發生什麼意外呢?”

宋將軍:“……”

宋將軍:“譬如說也先用太上皇擋箭,陛下不得已將他放走?”

這麼說你們信嗎?

胡濙:“……”

於謙:“……”

王直:“……”

默默移開了視線。

當今天子雄才大略,頗有盛世明君之態,從先前的行事風格來看,眼睛裡怕也容不得沙子。

既然如此,太上皇就沒什麼留著的必要了吧……

太上皇那麼愛國,肯定能體諒到大家這種以絕後患的心情吧……

如果他體諒的話,那大家君臣一場,沒什麼能幫忙的,還能幫他想個比較好的諡號,如果他不體諒……

也先眼見大明軍隊迫近,喪心病狂,竟將太上皇殺死,嗚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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