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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宮變來的突然而迅猛, 內有禁衛響應,外有長安守軍附從,亂戰持續了兩個時辰後宣告結束, 塵埃落定。
皇帝臉色慘白的躺在床上,胸口劇烈起伏著, 喘息如一隻破敗風箱, 眼睜睜看著周琬筆走龍蛇擬定了禪讓詔書, 加蓋璽印, 令人傳發天下。
他聲嘶力竭,悲憤道:“爾等如此悖逆,便不怕, 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
周琬淡淡一笑:“九州天下,有能者得之,你李家先祖不也是起兵謀逆而得入主長安的嗎?和尚摸得,道士如何便摸不得?”
皇帝聽得惱怒, 喉嚨裡又是一陣咕嚕聲響,目光陰晴不定的在殿內周家三姐妹身上打轉,良久之後冷笑出聲:“周定方自己不來,倒叫你們三個女流之輩來打前鋒?”
說完這句, 他停下來歇息幾瞬,方才斷斷續續的接了下去:“成天戴著那副一往情深的假麵,朕當他到底有多念舊呢, 到最後,還不是瞞著天下人跟彆的女人生了兒子?他藏的可真好啊——什麼山盟海誓, 什麼一心一意,假的,統統都是假的!可笑你們這幾個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居然傻乎乎的衝在前邊為同父異母的弟弟做嫁衣!”
皇帝懷抱著以言辭和利益打動周家姐妹三人的念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不是一個親娘肚子裡爬出來的,你們指望他跟你們一條心?等周定方死了,他必然會追封生身母親,到時候你們的母親又成了什麼人?還有你們——今日你們衝在最前邊,做出這等謀逆之舉,何等驚世駭俗,他嘴上稱謝,心中必然忌憚,日後鳥儘弓藏,大禍臨頭!”
他以為這一席話說完,周家三姐妹即便是不出言讚同,心裡邊也會有點打鼓的,哪知道飽含希冀的等了半天,卻隻得到了幾聲笑。
周萱笑的肚子都疼了,看著癱在床上眸光疑惑、又不知問題出在何處的皇帝,她緩步近前,甩手給了他一個嘴巴!
“彆用你的肮臟心思來揣測我爹爹,你不配!”
她眸光幽冷,輕蔑道:“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彆人做不到。沒辦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明知道她為人所害卻不能幫她報仇,反倒忍氣吞聲讓她的仇人扶搖直上——你以為我爹爹像你一樣無能且虛偽嗎?”
周萱傲然道:“我爹爹是真正的男子漢,也是真正的言行合一,既心愛我母親,此生便隻她一人而已,言出必踐!什麼養在外邊偷偷藏起來的兒子,彆把你自己的小算盤往我爹爹身上扣,他跟你截然不同!”
皇帝生生挨了一個嘴巴,瘦削的掛不住肉的臉頰受力往邊上一側,然而這時候他卻顧不得受辱與憤慨,隻緊抓住周萱話裡邊透露出的意思,且驚且詫,難以置信:“什麼,周定方沒有兒子?!”
眼珠微轉,他心頭大鬆,語氣裡含了幾分希冀與期待,向周琬道:“難道他要傳位給太孫?!”
周琬反問道:“你在位的時候,想過要傳位給外孫嗎?”
“這如何能一概而論?!”
皇帝不知道打哪兒湧出來一股氣力,猛地揮一下衣袖,雙目陡然添了幾分神采,喘息著道:“朕有兒子,也有孫兒,如何會傳位給外姓之人,可周定方無後,唯有你們三個女兒,日後難道還能把皇位傳位女兒不成?太孫是他嫡親的外孫,又是李家血脈,若得立他,天下反對之聲大減,李氏皇族也得以保全,正是兩全其美之事……”
周琬給他這異想天開的想法給惹得笑了:“你是病的太久,直接瘋了是嗎?我爹爹起兵造反,前前後後籌備了十數年,賭上了多少親朋故舊的性命,到頭來就為了扶持一個外姓的外孫登基,若乾年後讓他清算周家親族,認祖歸宗,祭祀你們李家?你把我們當傻子不成!”
皇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你兒子,你的親生骨肉!”
周琬斷然道:“他是我的兒子沒錯,可他永遠也越不過我的娘家、我的所有親人和我的誌向去!明明可以做富貴閒人終老一生,又或者是朝堂之上為新君肱骨,又何必將他推到那位置上去,母族父族之間左右為難,進退不得?我沒那麼蠢!”
皇帝聲音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那是皇位,萬人之上的尊榮啊!你居然舍得拱手他人?!”
周琬冷笑道:“我若真是有心如此,又何必協同母家造反?一心輔佐太子登基,來日做天子之母不也一樣,生生繞這麼大一個圈子,我是腦子有病麼?”
皇帝受驚甚大,良久無言,最後終於艱難的挪開視線,去看周靖:“那想必是立你的兒子了?”
周靖搖頭:“我兒才乾不弱,然而生為威寧候府世子、周家外孫,並不是最好的繼位人選。”
皇帝愈發摸不到頭腦:“難道是要讓周家隔房的子弟繼承?若真如此,彆說是你們,連周定方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皇帝滿心狐疑,隱隱約約摸到了什麼線索,又覺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現,目光掠過周萱時,忽的想起失而複得的愛子薛追來,一時大為振奮:“難道說——”
周萱不等他說完,便嫌惡的擺了擺手:“以薛追的資質,給我提鞋都不配,當皇帝?白日做夢!”
皇帝心頭一堵,鬱卒不已,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剩下的那個即便再怎麼荒唐,料想也該是真相了。
皇帝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一種可能,將將要冒出來的時候,就被他自己給按下去了,如此荒誕之事,怎麼可能呢!
然而那念頭就跟被施加了魔法一樣,始終在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
皇帝臉色中少見的閃現出一抹彷徨:“你們,你們不會癡心妄想到如此境地,居然敢以女子之身肖想帝位吧?”
說話,他雙眼緊盯著麵前三人不放。
周家三姐妹不約而同的笑了,又齊聲道:“有何不可?!”
天子無能,彼可取而代之!
誰說這誌向隻能屬於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