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看完字條上的內容, 他表情淡淡的,沒有立即表現出任何回應。
陶心遠說:“有可能……我就是凶手。”
南澤問他:“你乾了什麼?”
陶心遠說:“宴會當天, 我偷走了威廉的強效安眠藥‘睡得香’,並且把它倒進了紅酒瓶裡。”
南澤手指撚著紙條的一端,把紙條搓成了一根細長的紙棒,然後往前邁了半步, 幾乎要把陶心遠逼到牆上。
玄關的位置隻有那麼大,他們兩個成年男人麵對麵站在那裡, 原本就顯得很擁擠,南澤這樣逼近過來, 陶心遠仰著頭,喉結顫動,連呼吸都紊亂起來。
南澤垂下眼,把紙棒插回到陶心遠的口袋裡。
南澤說:“你這相當於在自爆身份,你不怕我反水嗎?”
“可我提前給了你解藥,所以在其他人昏迷的時候,隻有我們兩個人是清醒的。”陶心遠彎了彎眼睛, 他說:“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外麵的天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古堡因為造型的緣故, 采光度有限。
南澤背光站著, 暖黃色的燈光從他身後斜斜映照下來, 像一道與世隔絕的屏障,把他們兩個人都攏進一層朦朧的陰影中。
陶心遠視力又不算好,他眨眨眼,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捕捉到了南澤的笑意。
南澤勾唇笑了一下,說:“我知道。”
在黑暗的掩映下,陶心遠忽然有一個衝動的念頭,他甚至想伸手去摸摸南澤的嘴角,好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笑了一下。
陶心遠鬼迷心竅地伸出手,才剛抬起了一厘米的距離,他就感覺到南澤站直了身體。
壓迫感頓時少了很多,同時眼前的世界也變亮了一個色度。
南澤往旁側了一點,燈光照過來,恰好能夠照清楚陶心遠的臉。
陶心遠目光閃閃,專注極了。
他說:“如果我的故事線是正確的,那在其他人昏迷的那段時間,我們兩個一定做了些事情。有可能我們都是凶手,互為對方的幫凶。”
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注定要成為搭檔的。”
南澤歎了口氣,聲音很低很沉,語氣中有種令人難以察覺的柔軟,有些無奈又有些縱容。
“……陶陶。”
陶心遠驀地臉變紅了,他咽了口唾沫,問道:“怎麼了?”
“你的要求總是理由充分。”南澤笑起來,“我真的很難拒絕你。”
南澤話音落地,陶心遠反倒沒有立刻歡呼雀躍起來。
他呆在那裡,漂亮的圓眼睛怔怔地望著南澤,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覺。然後他眨眨眼睛,笑意從眼底一絲絲溢出,嘴角一點點翹起,整個人都變得生動可愛起來。
陶心遠小小地“嗚嚶”了一聲,問道:“你還能再說一遍嗎?”
南澤挑眉,這次笑容明顯了很多。
南澤說:“我真的很難拒絕你的要求,小朋友。”
陶心遠那一瞬間甚至想在原地轉個圈圈,把開心變成實質性的小星星,散播到房間的每一處角落裡去。
陶心遠原本隻是單純地想來跟南澤通個氣,完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陶心遠心滿意足,甚至可以說有些喜出望外。
陶心遠說:“那我先回去了,一會兒見。”
南澤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說道:“陶陶,等一下。”
陶心遠回身,歪著頭看向南澤,“怎麼了?”
南澤說:“你難道不想看看我的隱藏線索嗎?”
“我當然想。”陶心遠毫不掩飾地點點頭,他承認道:“我知道你也沒說實話,但我覺得你可能不太願意告訴我。”
陶心遠說著微微嘟了下嘴,到底還是有些委屈了。
南澤眼尾掃過他,也不解釋,乾脆直接把他留在原地,往屋內走去。
陶心遠垂下頭,餘光裡隻能看到南澤的背影,邁著長腿背向而行,離他愈來愈遠。
他心裡發酸,他想,果然。
南澤在衣櫃麵前停下,良久,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陶心遠被這種未知感折磨著,他甚至覺得房間裡是不是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南澤會不會已經跳窗走了?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便緩緩抬起了頭。
南澤抱臂靠在衣櫃旁,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對上了他的視線。
南澤開口,低聲問他:“還犯傻呢?”
“唔……”陶心遠心裡又變軟了,他覺得他麵對著南澤的時候就應該改名叫“陶心軟”,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無止境地往下淪陷。
南澤被他的反應逗笑,一邊拉開衣櫃門,一邊說道:“陶陶,過來。”
南澤蹲下|身,把剛才藏起來的黑色塑料袋取出來,裡麵的雨鞋和小藥瓶都還在。
陶心遠在南澤身邊蹲下,伸手從裡麵拿出了小藥瓶。
陶心遠說:“這上麵的‘迷不暈’是我的字跡,這就是我給你的解藥。”
南澤說:“這是剛才從衣服兜裡掉出來的,解藥雖然在我手上,但在我的故事線裡,從來沒有提起過它。”
陶心遠聽著微微皺了下眉,有一絲很細微的不對勁兒的感覺從腦海中滑過,那種思緒稍縱即逝,一瞬間就再也捕捉不到了。
陶心遠搖了搖頭,把那種不確定感壓了下去。
陶心遠指了指泥濘的雨鞋,又問:“這是你的秘密嗎?”
“這不算。”南澤卻搖了搖頭,他把雨鞋從黑色塑料袋中取了出來,兩隻鞋整齊地擺在地板上。
雨鞋正好是南澤的尺碼,藏藍色,鞋底和鞋幫上沾著的泥垢已經乾涸,龜裂成了網狀的條紋。
南澤說:“我的卷宗裡提到了一件事,在晚宴開始前,我和威廉大吵了一架,然後負氣離開古堡,但因當時天氣惡劣,下山的路舉步維艱,我不得不又折返回來。”
陶心遠說:“所以這就是你當時穿的雨鞋。”
南澤“嗯”了一聲,他偏過頭看向陶心遠,仿佛是在做最後的猶豫。
南澤停頓了兩秒,開口道:“我來赴宴前接到過威廉的信,他請求我從倫敦幫他帶一樣東西過來。”
陶心遠驀地睜大了眼,他微微張著嘴,“不會是……”
南澤略一點頭,把卷宗最後兩頁給陶心遠看,那些內容他在陳述的時候完全隱瞞了下來。
南澤說:“威廉讓我幫他帶的東西,就是‘死翹翹’。”
陶心遠下意識地咬住下唇,他牙齒來回磕在柔軟的嘴唇上,咬出了一道白,緩一緩恢複血色後,又顯得有些發紅。
南澤眸光一暗,他輕咳一聲,垂下了眼。
陶心遠說:“‘死翹翹’還在你這裡嗎?”
南澤說:“我沒有找到,我想我應該已經把它交給了威廉。”
報道上明確說明了驗屍結果,晚宴上七人均是由於服用了毒藥“死翹翹”才致死的。
所以破局的關鍵就在於這瓶“死翹翹”。
既然威廉下落不明,那麼這瓶毒藥究竟又被藏在哪裡?
除了他們兩個人,還有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南澤說:“假定我們倆就是凶手,我們必須先撇清嫌疑,不能被其他人懷疑到。”
“然後再想辦法淘汰他們。”陶心遠用力握了下拳,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我們要贏!”
南澤低頭看著他,笑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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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晚餐準時開始。
吳明鐸的廚藝和高朗這種將將就就的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吳明鐸雖然左手打著石膏,能自由活動的隻剩下一隻右手,但做出來的四菜一湯確實色香味俱全,讓人才走到餐廳門口,未見菜色隻聞味道就覺得食指大動。
喬原和伊代皓白迫不及待地跑過去,圍著餐桌連連感歎。
喬原的彩虹屁張口就來:“吳sir,你也太厲害了吧,將來誰嫁給你簡直是拯救了銀河係。”
伊代皓白有些驚訝,口無遮攔道:“吳sir還沒有結婚嗎?”
也不怪伊代皓白覺得好奇,吳明鐸為人爽朗,跟年輕人相處時基本沒有距離感,比如和南澤,他算南澤半個師父,但依然讓對方直呼他“明鐸”。
但實際上,吳明鐸已經年逾四十,平常男人在他這個年紀,大多都已經成家立業,有些動作快的,估計孩子都上小學了。
吳明鐸笑笑,笑容卻有些苦澀,他說:“還沒有。”
伊代皓白絲毫沒有眼力見,他又問:“我看新聞上很多明星結婚都很晚的,吳sir,是不是你們圈裡的人,一般都不願意太早結婚啊?”
吳明鐸說:“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目前還無法和他人確定一種穩定的關係。”
吳明鐸說完,南澤恰好和陶心遠一起走進餐廳,便抬頭看了吳明鐸一眼。
喬原開始教訓伊代皓白,“小弟,你好奇心怎麼那麼重,不該問的彆問。”
伊代皓白撇撇嘴,把注意力轉移到美味的飯菜上去了。
他悄咪咪伸手,想偷一塊雞肉嘗嘗,卻被高朗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手背。
高朗也教訓他:“不會用筷子就算了,手給我洗乾淨了,洗手去!”
“哦。”伊代皓白乖乖地離開餐桌,轉身洗手去了。
陶心遠和南澤走過來坐下,他們的位置和上一期沒有變化,他倆加上段程望坐在桌子的南側,剩下三個人坐在桌子的北側,中間鋪著一條細長的純白色的蕾絲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