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鐸走到他身邊,他張張嘴正要告訴對方這個發現,但話到了嘴邊又突然就忘了。
他也不上心,想了幾秒沒想起來,便算了。
另一邊的鏡頭下,陶心遠和南澤站在牆角處。
陶心遠猜測這麵牆是一扇巨大的推拉門,他們用硬卡紙沿著牆底的滑軌拉了一圈,並沒有阻礙,但不論是往左還是往右,都推不動,即使他和南澤一起使勁牆壁都紋絲不動。
像是被什麼東西鎖住了一般。
南澤又把卡紙塞進了“推拉牆”和另一麵牆之間,這裡也有縫隙,但縫隙明顯要比滑軌處的縫隙小多了。
卡紙有些厚,被卡在縫隙裡移動艱難。
南澤彎下腰,從下往上一寸寸地推上去,在和他齊肩高的位置處,卡紙被卡在那裡,再也推不上去。
南澤偏頭看了一眼陶心遠。
陶心遠一直注視著南澤的動作,在卡紙被卡住的瞬間,他心裡也跟著咯噔一聲。
陶心遠問:“有機關是嗎?”
南澤點頭,說:“你過來拿著卡紙,我確定一下大小。”
目前卡紙已經定位了機關的下邊緣,再用另外一張卡紙從上麵推下來,定位機關的上邊緣,就能粗略估計出機關的大小。
陶心遠比南澤矮了半頭,南澤這話就像是擔心他夠不到一樣。
他拒絕了,說道:“我可以,我來吧。”
他伸直手臂,卡紙艱難地從上方推下來,在即將和南澤手裡的卡紙碰到一起時,陡然卡住了,再也動不了分毫。
兩張卡紙之間隻留出了一個指頭寬的距離。
南澤說:“看來是個小機關。”
“像榫卯一樣。”陶心遠說,“四兩撥千斤。”
早在釘子出現之前,偉大的華夏文明就發展出了榫卯這種結構,一轉一折,一榫一卯,都是鬥榫合縫的精巧。
陶心遠說:“榫卯是強拆不了的,有可能是用電控製的,形成一個通路之後就可以把榫卯中最關鍵的一塊破開。”
“應該不隻是通路的問題。”南澤搖搖頭,下巴朝喬原和高朗的方向抬了抬,說:“那邊通路就沒有斷過。”
如果不是通路的話,那還有什麼可能性呢?
開關上提示了電流範圍,雙手觸碰牆壁的時候會形成通路,地麵鑲嵌的推拉滑軌,還有牆壁接縫裡隻有一指寬的機關……
這其中有什麼聯係呢?
陶心遠咬著下唇,陷入思索。
他目光無定點地漂浮在空中,不經意間掃過他和南澤手中的卡紙。
一封好好的邀請函被他撕成了兩半,斷口處參差不齊,中間還被不知名的機關阻斷開了。
一分為二……
……合二為一!
陶心遠眼睛倏地一下亮起來,他偏過頭,有些興奮地看向南澤。
“我知道了。”陶心遠說,“是數值,電流的數值不對。”
人體不是超導體,是有一定電阻的,而想要解決榫卯這種精細的機關,有可能需要的電流值也極為精細。
雖然他們的通路沒有斷過,但數值一直不符合,所以才沒有解開機關。
南澤懂他的意思,一個人形成的電流通路明顯不達標。
陶心遠單手扶著牆,並沒有構成通路,南澤抬手攬住他的肩膀,手指不經意刮過他的臉頰,蜻蜓點水一般貼在他的脖頸上。
“試試雙人的。”南澤說著鬆開了手中的卡紙,掌心貼在牆上。
電路連通的速度太快了,頃刻間,兩人根本無從反應,就有一道電流在他們體內呼嘯著穿梭而過。
這種感受又跟先前陶心遠觸電時候的感覺不同,他感受不到疼痛,隻有從腳底心升起的一陣酥麻感,扼住了他的靈魂。
陶心遠理智被電流引爆,“轟”的一聲炸成了煙花。
當理智離家出走的時候,本能就會占據上風,而動物的本能就是避害趨愛。
由著本能,趨向愛。
對於南澤,他心裡有多少期待,就有多少忐忑和不確定。
他從來都不是遲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猜忌和懷疑中周旋這麼多年,把自己都幾乎賠了進去。
在電流穿過的這一刻,明明在人體安全電流的範圍內,他眼前卻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眼前雪白的牆麵變成了投影屏,走馬燈一般閃過許多細節。
他完完整整地記得和南澤接觸的每一秒鐘,這些都是他的珍寶。南澤第一次對他笑,南澤私下叫他“小朋友”,南澤微涼的指尖,困在南澤手心的淚……
他要賭一賭,南澤也喜歡他。
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這樣的疼痛感卻依然沒法讓他清醒。
算了,他心裡又為自己即將做出的荒唐行為開脫,過生日的人應該有許一個生日願望的權利吧。
陶心遠也鬆開了卡紙,他微微踮起腳尖,手臂摟住南澤的腰。
南澤垂眼看著他,眉心一跳,有些要皺眉的趨勢。
陶心遠深吸一口氣,他想,他是真的瘋了。
“人體電阻還和濕度有關。”他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聲音都在抖,一點點慢慢靠近南澤。
電阻率關他什麼事兒,儲藏間裡有酒有罐頭,即使困在這裡十天半個月他都無動於衷。
他此時此刻,正剩下想要親一下南澤的衝動。
南澤似乎發現了他的企圖,眉心果然皺了起來。
“陶心遠?”南澤聲音低沉,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
隻這一句話,陶心遠整顆心都開始下陷,他想,他賭輸了。
他從試探變成了孤注一擲,態度卻更堅決,死死摟住南澤,有種破釜沉舟的感覺。
南澤在他真正親上來時偏了下頭,擋住了鏡頭。
南澤避開了,陶心遠隻親到了側臉,眼睛裡是顯而易見的失落,洶湧起來像難過的海。
與此同時,兩張卡紙之間的阻隔也消失了,“推拉牆”搖晃著在他們麵前打開。
屋子裡氣氛陡然輕快起來,伊代皓白甚至還吹了一聲口哨,兩台鏡頭都轉去捕捉嘉賓們“劫後重生”的表情。
陶心遠的心情卻沉入了穀底,南澤手臂從他肩頭滑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陶心遠被南澤拽住著,隻好被迫留下,等嘉賓和follow PD魚貫穿“牆”而過,他們還沉默地麵對麵站著。
他努力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門開了,果然是電阻的原因。”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根本不知道看在南澤眼裡是一副什麼樣子。
聲音悶得像陰天的雲,睫毛根部都已經泛潮,擠出來的笑比哭還委屈。
“我避開的不是你,”南澤歎了口氣,“是鏡頭。”
陶心遠眨眨眼,眼底有什麼破碎的東西怯生生地被重新拚好了。
南澤垂下眼,望著他的眼睛,問道:“想親我?”
當然很想親。
但想親又能怎麼樣?
陶心遠此刻是標準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聽到南澤這樣問,連點頭的勇氣都沒有。
不過陶心遠還算誠實,也沒有搖頭。
南澤再次歎氣,把陶心遠堵在牆角,拉著他的手,貼在了牆上。
電阻從串聯變成了並聯,這一次穿過他們身體的電流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南澤笑了一下,俯下身。
陶心遠倏地睜大了眼,看著南澤一點點靠近,連眨一下都不舍得。
電流在體內起伏呼嘯,他完全感受不到,隻知道南澤的唇柔軟極了,帶著蜂蜜檸檬茶的味道。
陶心遠“唔”了一聲,他閉上眼睛,心跳如雷,交出無神論者此生唯一一次的虔誠。
上帝,我的生日願望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