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01(1 / 2)

陶心遠深深望了南澤一眼, 目光清澈而認真,像是要把南澤刻進心裡一般。

他沒說話, 抿了下嘴, 然後轉身鑽進了管風琴裡。

南澤緊隨其後,狹小的空間裡充盈他們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他們麵對麵縮在一起,外麵機器轟鳴, 紅光在他們身下炸裂, 像是要澆築一座與世隔絕的不老龐貝城。

他們就停在這一刻,隻看著對方, 就好。

黑暗讓空氣變得燥熱, 有種一觸即燃的感覺, 陶心遠伸出手,握住南澤的手指。

他緩緩開口,說:“南澤, 如果真的能重來一次, 你想要什麼?”

南澤一時之間不知道陶心遠是在說六十年前的故事,還是真實的現實生活。

南澤想了想,看到陶心遠珍惜地護在心口前的胸針,正要說想要你一直快樂,手指卻被陶心遠更緊地握住了。

陶心遠雖然握得十分用力,指甲卻不舍得碰到南澤的手背,拇指扣過去,承受住指甲的銳利,指尖深深地陷入自己的肉裡。

他深吸一口氣, 鄭重地說:“南澤,重來一次,我隻要你活著。”

如果故事的總基調注定是灰暗的,陶心遠願意把所有的光都聚焦在南澤身上。

“凶手根本就不是我們,隻有我,是我一個人而已。”陶心遠彎下脖子,額頭抵著南澤的手背,“彆和我搶,讓我送你出去。”

他聲音發悶,難過極了,卻堅持道:“我要送你出去。”

陶心遠和南澤擠在管風琴裡,兩個人的體溫和重量通過傳感器,啟動了窗外的重型機械。

***

活動板塊四周沒有任何的保護裝置,高度升到兩米左右的時候,高朗和吳明鐸不得不蹲了下來,手扶著邊緣,才能勉強在搖搖晃晃的上升過程中穩住身體。

吳明鐸往下看,管風琴鍵盤半闔,還有兩個同伴縮在裡麵,為他們啟動機器。

吳明鐸不由地皺起眉,有些擔憂。

高朗也是,一手扶住吳明鐸,一手抓著腳下的升降板,還在操心地呼喚沒能和他們一起上來的兩個人。

“心遠——”高朗喊,“南澤——”

並沒有人回應他。

高度越來越高,機器的嗡鳴聲幾乎快要壓過了他的聲音。

出口已經近在咫尺了,口徑和他們腳下的踏板差不多大,像是屋頂上的一個黑洞,詭異又神秘。

距離逐漸縮小,他們隻要直起腰,抬抬頭,就可以呼吸到地麵上的空氣。

“注意安全啊!”高朗更大聲地囑咐道:“能聽見嗎?!你們快點上來!我等——”

他的後半句被噎了一下,人已經到了地麵。

高朗咽下沒說出口的話,隱隱的,心頭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密室這一路走來,他們早就不是先前遊戲中隱瞞線索互相坑的嘉賓了,不知不覺間他們有了真正的信任。

為什麼南澤會讓他和吳明鐸先離開?南澤和陶心遠又為什麼必須鑽進管風琴裡去?

高朗說不出話,他甚至不敢把內心的猜測說出來。

他抬起頭,看向吳明鐸。

吳明鐸的垂下眼,輕輕歎了口氣,這更是印證了高朗的猜測。

高朗雙手用力握拳,臉色驀地就暗了下去。

他們腳下的活動板塊嚴絲合縫地和屋頂接在一起,組成了新的地麵。一轉眼就從六十年前的威廉古堡,重新回到現實世界。

明明踩在了真正的地麵上,卻讓人覺得感覺不到絲毫的真實感。

吳明鐸拍了拍褲腿,站起身,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有他再熟悉不過的人,還有先前他被淘汰的三位夥伴。

吳明鐸抬起完好的右手,想拍一拍高朗的肩膀,提醒一些對方此刻的局麵。

沒想到,他撲了個空。

高朗完全沒有站起來的打算,反而從蹲姿變成了趴姿,雙手扣在地板的縫隙處,竭儘全力想為陶心遠和南澤留出最後的通路。

“朗媽你乾嘛呢?”喬原說,“你們這個淘汰方式也太溫和了吧,像升降舞台一樣。”

喬原被副導演帶回到地麵,完全不知道他們後來發現的機關,隻以為吳明鐸和高朗也是和他們一樣被淘汰的。

“喬喬,我們不是淘汰。”吳明鐸搖了搖頭,語氣中卻沒有什麼喜悅的情緒。

封翳沒走近人群,站在不遠處,斜靠在牆上,手指間夾著半隻點燃的香煙,說道:“他們不是淘汰,是成功逃生。”

封翳抬手靠近嘴邊,吸了口煙,緩緩吐出純白的煙圈。

“恭喜。”煙霧朦朧中,封翳笑了一下,說道:“管家高朗和古堡主人吳明鐸,1969年曾於威廉古堡舉行生日晚宴,距今整六十年。”

“沒了?!”被宣布死亡的三位嘉賓們七分震驚三分不服氣。

封翳說:“過去的任何細小改變,都會影響未來世界的進程。他們在六十年前的空間裡重新改寫了命運,所以,歡迎兩位幸存者回到真實世界。”

可兩位幸存者明顯高興不起來。

吳明鐸說:“陶陶和南澤還在下麵。”

高朗沉默地垂著頭,呼吸粗重,一句話都不說。

“哎,不、不是,你們怎麼這個反應,難道不該歡呼的麼?”喬原有些傻眼,頓了一下才結巴地問:“到底發、發生什麼了?”

吳明鐸說:“我們是被他們送出來的。”

“送出來?”伊代皓白驚訝地湊過來,圍著他們轉了一圈,“什麼情況啊?這個裝置是必須得有人留在底下才能啟動嗎?”

“嗯。”吳明鐸點點頭。

伊代皓白蹲下身蹲下身打量腳下的機關,除了一道小細縫以外,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他看到高朗還不放棄,指甲不懈地去扣地板,指尖已經發白,令人心下不忍。

伊代皓白靠近高朗,貼在高朗身邊,抬手緩緩地安慰一般捋著他的後背。

伊代皓白說:“朗媽,你還好嗎?”

高朗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偏過頭看著伊代皓白,嘴唇輕輕顫抖。

過了好幾秒,伊代皓白發現高朗眼眶漸漸紅了,鼻翼一抽一吸,他便想也不想就抱住了高朗。

伊代皓白比高朗矮了不少,當初剛在節目裡亮相時,還有人說他們像是“父與子”組合。

高朗一向溫和,會犯蠢會害羞會不知所措,但從來都沒有這樣崩潰過。

伊代皓白心軟了,他讓高朗把腦袋靠在自己肩頭,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了?讓你這麼難受……”

高朗回抱住他,咬著牙平複呼吸,低聲說道:“伊代,他們還在管風琴裡,他們……”

“管風琴?”伊代皓白聲音不由地拔高了一個八度,他指指腳下的位置,“這個裝置是和管風琴連在一起的?”

高朗情緒不穩,說得有些語無倫次,磕磕巴巴地講了伊代皓白離開後他們又遇到的情況。

伊代皓白努力跟上高朗的節奏,把信息拚湊在一起,“就是說我被牆帶走後,阿望哥哥和喬原哥哥也從裂縫掉下去了,然後陶陶哥哥和南澤哥哥找到了重型機械的開關,把你和吳sir送了上來?”

高朗趴在他肩頭,輕輕“嗯”了一聲。

吳明鐸補充說:“開關在管風琴裡,需要一個人躺進去才能啟動還有。”

“一個人!”伊代皓白抓住吳明鐸話裡的關鍵,他突然站起來,反手拉著高朗,讓高朗也振作一些,“一個人!還不是絕境呢,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一定有辦法出來的!”

他一語驚醒夢中人。

高朗眼中有了些波動,吳明鐸抬眼看了眼封翳的方向,封翳張開手臂,朝他攤攤手,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喬原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心中無名火起,他們就像案板上的魚肉,從一開始就被封翳全盤操縱。

這也太憋屈了,為了一點通告費,啊不,為了挺多的公告費,被封老師耍得團團轉,說不定還給人家提供了靈感,一扭頭就把他們當作炮灰配角,寫進書裡供更多的人欣賞人類愚蠢行為。

想到這裡,喬原就有了動力,他們淘汰歸淘汰,但不能所有都如了封翳的願。

喬原拉著毫無參與感的段程望湊過來,積極建言獻策,你一言我一語地猜測著下麵的情況。

即使封翳的設定再滴水不漏,畢竟眾人拾柴火焰高,他們聚在一起,總能找到破局的辦法。

他們剛圍在一起,送吳明鐸和高朗上來的活動板塊忽然一聲響,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又逐漸降了下去。

果然!陶心遠和南澤才不會束手就擒!

被滯留在六十年前的那兩個人有動作了!

***

確定吳明鐸和高朗已經順利離開這間密室後,南澤動了動身,從管風琴裡爬了出來。

因為剛才陶心遠沒頭沒尾的一段話,他們兩人之前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奇怪。

尤其在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彼此之後,這種感覺被無限放大。

外麵的亮度比剛才暗了不少,南澤抬頭,發現懸在空中的吊燈不知何時已經滅了,隻有兩側的壁燈還在竭力發出昏暗的光。

陶心遠在管風琴裡仰起臉去看南澤,流竄的紅光像絢爛的煙火一樣包裹著他,令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透明,好似下一秒就要消散了一般。

昏暗的壁燈映照在南澤的臉上,把南澤一雙眼襯托得更加深邃。

陶心遠突如其來地就感到一種平靜,心裡翻滾的思緒一層層沉澱,他早就想好了。

啟動裝置的操作過程決定了在他和南澤之間必須要有一個人留下來,孤獨地用自身體溫和重量去啟動機器。

而吊燈已經熄滅,或許接下來的連僅剩的兩盞壁燈也會相繼熄滅。

留下來的人將與黑暗為伴,在永恒的夜裡聽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陶心遠抬手,撫摸過自己的心口,捂住了南澤送給他的胸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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