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寧睜開眼睛,還有些頭疼欲裂。
眼前霧茫茫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昨天天是她的滿月酒,對於她們魚兒來說,滿月這天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到連天道爸爸都會過來慶祝。
咦?她怎麼知道自己是魚兒的?
她明明是人類小幼崽。
不管了,在這魚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小寧寧自然滿載著熱情,與高漲的熱情,來迎接她的滿月。
但是誰又能夠想到,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裡,竟然會發生那樣傷害魚生的事?
她竟然會被人綁架了,差一點點,小寧寧就要跟爸爸媽媽分開了。
好怕怕。
那個惡人,長得瘦瘦小小的,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扔進人群裡找不到的那種。
竟然會把她偷走。
偷不走,就搶。
顧寧寧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那一刻,她是懵的。
竟然還會有人要搶魚魚?
魚魚可不好搶的。
顧寧寧很生氣。
生氣的後果,很嚴重的。
寧寧可害怕跟爸爸媽媽離開了,天道爸爸告訴過她,她不能離開爸爸媽媽的。
否則,爸爸媽媽身上的福氣,就會被壞人奪走。
小寧寧鼓著一張小臉,沒命地哭。
直哭得撕心裂肺的。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壞人可不就被抓住了?
抓住壞人的,是一個穿白色製服的伯伯,他們說那是警服。
嗯,看著還挺漂亮的。
顧寧寧忍不住摸上去。
那個好人伯伯抱著她,問著她:“你是不是小寧寧啊?”
又自問自答,“我是你大伯顧明建,你爸爸是我兄弟,嫡親的兄弟。”
“你爸爸姓顧,應該叫顧明華。”
顧?
明華?
這個名字好耳熟啊。
顧寧寧心裡想,可是在哪裡聽過呢?
她歪著腦袋想,隻記得誰在她耳邊嘀咕過,但是為什麼熟悉,又是誰跟她說的,給忘了。
是天道爸爸嗎?
好人伯伯還在那裡自言自語地說著:“你爸爸從小跟我們失散了,在鄉下長大。你那個爺爺奶奶,……就是姓範那一家子,是壞人,不是你的親爺爺親奶奶,你親爺爺在北京,你親奶奶……”
好人伯伯情緒突然低落下來,“你親奶奶不在了。她是個大英雄,人民應該記得她。”
顧寧寧眨了眨眼睛,這個伯伯好能說啊。
不過,她喜歡。
喜歡這個伯伯。
他的身上,全是對她的善意,顧寧寧喜歡所有善意的情緒,香香的,甜甜的。
她又見到了一個看著嚴肅,但超喜歡她的爺爺,還有一個看著超慈祥的奶奶。
小寧寧好喜歡他們。
但是,爸爸跟他們吵起來了。
為什麼啊?
看著爸爸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的樣子,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爸爸那麼生氣過。
就像被鄉下的壞爺爺壞奶奶欺負了,爸爸都沒有那麼生氣呢。
那個時候爸爸也隻是將人趕走了,沒有朝人大吼大叫。
哦,曾經有過一次。
就是那次那個壞奶奶要抓她的時候,爸爸生氣過。
把人趕走了,說不願意看到他們。
小寧寧小手兒撫在爸爸的胸口,給爸爸安撫。
不氣不氣,寧寧呼呼就不氣了。
不知道是真不氣了,還是被她的呼呼呼走了,爸爸被她逗樂了。
爸爸說:“爸爸不氣。”
爸爸終於聽懂了,聽懂她的意思了。
小寧寧好開心。
一開始,尾巴就翹起來了,用力地圈了圈爸爸。
爸爸就更不生氣了。
抱住她,將臉埋在了她的脖子裡。
她感覺到爸爸在顫抖,好像在哭。
冰冰冷冷的淚水,散在了她的脖子上。
顧寧寧身子僵住,不敢有所行動。
最後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手,擦上了爸爸的臉。
範明華道:“爸爸沒有哭,爸爸就是開心。”
顧寧寧:爸爸騙人!
她明明就是聽到爸爸和大爺爺說到奶奶的時候,爸爸哭的。
她也記住了奶奶的名字,明霞。
顧寧寧小朋友的精力是充沛的。
但是這一天天的折騰下來,她再好的精力,也會累。
而且,好困哦。
顧寧寧打了個哈欠,小手兒捂著嘴,眼睛有點兒睜不開。
最後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是睡在媽媽的懷裡。
小孩子覺多,今天她的精神已經夠好了,也架不住生理的需求。
隻記得,爸爸又跟大爺爺聊了很久。
什麼時候回來的時候,她並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顧寧寧就醒了。
因為今天要去照相館了。
爸爸說那是她的滿月照。
因為小寧寧對滿月照片的重視,讓她在前一天就已經睡飽滿了精神,所以在滿月那天一大清早的,她就已經咿咿呀呀著想把爸爸媽媽給叫起來了。
那會,範明華和寧芝還正睡得香呢,被她這大清早練嗓的聲音,給吵醒了。
一看外麵天色,好嘛,天都還沒亮。
範明華拍拍寶寶,又轉頭睡了過去。
這會,顧寧寧早就已經精神了,她翹著自己的小jiojio,將小jiojio伸到了爸爸的背上,咿呀著叫他起來衝奶奶。
寶寶餓了。
範明華還沒有醒,他前兩天又是搬家,又是幫著妻子出院,又大掃除,忙得連軸轉,昨天又是滿月酒,又是認親,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昨晚又睡得晚,這會正困著,隻想好好睡一覺。
反倒是早睡的寧芝,被小寧寧的動靜弄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了女兒那張可愛的臉,就趴在了她爸爸的背上,她的小腳腳也踩在了爸爸的腰上,正一下又一下地踩著。
“寶寶是餓了?”寧芝掙紮著起來,扯開衣袖,就要給小寧寧喂奶。
但是她奶不夠,隻喂了個半飽,小寧寧嚷著:還要。
這動作,終於吵醒了範明華,他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道:“媳婦?”就看到了妻子正要下床給女兒衝奶,他頓時一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
“媳婦,你躺著,我去衝。”
範明華早就已經不是那個新手爸爸了。
他從剛開始的,連孩子怎麼抱都需要護士教,到後來不管是橫抱,緊抱,都是熟練得很。
奶粉需要多少溫度衝泡最好,女兒需要喝多少溫度不會燙嘴,那都是做到心裡有數,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夠衝泡。
他很快就已經給女兒泡好了奶粉,又喂起了奶。
小寧寧眯著眼睛,喝得那叫一個歡快。
這個時候,寧芝已經完全醒了,側躺著,看著丈夫在給女兒喂奶。
這溫馨的一幕,讓她也微微眯起了眼。
這一直都是她最渴望的,當這一切實現的時候,她每每都會想,這會不會隻是一場夢?夢醒了,這一切也就消失了。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統統都沒有了?
她無不感謝老天,給她送來了如此好的丈夫,如此可愛的女兒。
這是老天爺對她的厚愛。
如果小寧寧知道媽媽的想法,會很肯定地告訴她:我就是天道爸爸送來給你們的,爸爸會幸福,媽媽會更幸福。
但此時,被天道爸爸寵著的小錦鯉寶寶,正歡快地喝著奶。
一口一口,小口地吮著,咕嚕咕嚕。
好喝。
被爸爸順毛擼地擼著,發出舒適的哼哼聲。
這會,範明華也睡不著了。
看著女兒因為喝奶,小眉毛一抖一抖,大眼睛微微地掀著,鼻翼還在那裡微微地顫動著,那模樣,彆提多可愛了。
範明華的心,頓時就被融化了,他的女兒,軟軟糯糯的小棉襖哦。
就這麼看著,他都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沒有之一。
小寧寧喝完奶奶後,就躺在了床上,看著爸爸為她穿小衣衣,穿小襪襪。
還給她揉揉小肚肚,做做排氣操,小寧寧舒服得眉毛都揚起來了。
嘴角露出無齒的笑容,看著爸爸的目光裡全是光芒。
“咱們寶寶滿月了,媳婦,咱要不要也去拍張全家福?”
“今天不是應該要去給大家發糖嗎?還有,咱還要跟大伯他們吃飯,大伯那邊不是還邀請你去看審訊範家,你答應了。”寧芝道,“還是等這事過後,咱再去拍全家福吧,寶寶的滿月照也等過些時候,一起去拍。”
這幾天,事情實在太多了。
恨不得多生出幾隻手來。
範明華想想,也就點頭答應下來,今天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忙。
昨天大伯他們來得及時,把寧寧從歹徒的手裡搶了回來,這才沒有造成很大的損失。
如果孩子因此丟了,範明華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會不會做出什麼後悔的事。
當時他是差點把範老頭給殺了。
如果他真把範老頭殺了,那他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就像伯母說的,為了這樣一個爛人,把一輩子毀掉,太不值得了。
但當時他可有想過這些,滿腦子全是,小寧寧丟了。她還那麼小,會不會有意外?
滿的恐懼,全部化為了憤怒,手也就隨勢掐了下去。
幸好,大伯回來了。
也幸好,大哥把人搶回來了。
幸好,他們一家還是齊齊整整地,沒有被毀去,沒有因此家破人亡。
今天是跟大伯伯母,還有大哥吃飯的日子。
昨天大伯他們來的時候,雞飛狗跳的,把寧寧好好的一個滿月酒也給攪亂了。
這也是範明華最大的遺憾,本來是想給寧寧最好也最完美的滿月酒的。
話題扯遠了。
跟大伯他們約好的時間,就在中午。
所以也就沒有時間再去拍照了。
那就安排在其他的時間,反正滿月了,哪一天去拍都是可以的。
過了滿月,還有百日,周歲,到時候他就每個紀念日,都去拍全家福,把這一天記錄下來。
夫妻倆有商有量,卻忽視了當事人顧寧寧小朋友。
小寧寧咿呀一聲,試圖引起爸爸媽媽的注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爸爸,媽媽,我想今天去。
“啊啊!”想去。
範明華望了過來,“寶寶是想起來?爸爸先給你媽媽忙好,就過來抱你。”
“呀呀!呀呀呀呀!”爸爸,不是的啊。
可惜範明華聽不懂孩子的嬰語,自問自答地認為女兒就是想要出去玩了。
他就抱起她,就往外麵走。
小寧寧表達不出自己的意思,好氣氣。
但隨後,她又開始“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範明華一手托著小寧寧,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背上,正在給她玩飛飛。
飛飛的感覺特彆好,讓小寧寧有一種蕩漾在水裡的感覺。
她頓時就眉飛鳳舞了。
圓圓的大眼睛裡,全是驚奇,全是笑意。
早就已經把滿月拍照片這事,給忘到了天外去了。
院子裡,有早起的鄰居大媽,正在生煤爐。
城裡都是燒爐子的,沒有那種土灶。
當然也有人喜歡吃土灶的柴火飯,也會在廚房裡砌一個燒柴火的土灶,但那必須要有個前提條件,家裡的房子夠大,廚房夠大。
否則,哪有麵積用來砌土灶?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裡,能夠擁有一幢能夠起土灶的大房子,那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
但哪那麼容易?
就像範明華他們,家裡的這個二十平方的房子,還是租用過來的,還是農業局這邊的領導給他開的特彆證明,才能夠租下來,否則,你想要租,還沒得租呢。
也不是誰都能夠有這個條件。彆說分房了,連租房,也得有名額,得在單位裡麵,受到重視。
而範明華雖然才去農業局沒多久,誰讓他現在是張局長麵前的大紅人呢。
單位裡其他同事,就算心裡再嫉妒,都沒有用。
這可不光是範明華本人優秀,人家張局長稀罕著,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他運氣好。
就是那麼巧,那個房子因為原先那個房主出了點事,房子被革委會這邊收了起來,不管誰,隻要有單位那邊出具證明,然後街道辦這邊蓋下紅章,就能夠搬進去。
當初,可是有不少人盯著呢。盯著的,都是一個大院的,有些家裡人多,住的房子少,這麼大一大家子住不開,就想要去租個房子,最好是能夠在附近,走動也方便。
但就是卻偏偏被範明華給截糊掉了,所以那些想租房的鄰居,有些就有些暗戳戳地,盯著範明華他們一家。
這會看到範明華抱著女兒出來了,就有人走上前,朝他打了招呼:“這是你女兒啊?”
“聽說滿月了?”又問。
範明華笑咪咪道:“是啊,剛滿月,這不,在屋子裡呆不住,想要出去玩,我就抱著出來了。”
他不是一個心裡幸福,就藏著掩著的,他恨不得告訴全天下人所有人,他生了一個多可愛的小棉襖。
“來,吃糖,咱寧寧的滿月糖。”
這會,糖可是個精貴物,能夠在孩子滿月酒後,給鄰裡發糖發糕點的,還真不多。
但又一想,這範明華剛搬進大院的時候,也是發了糕點,慶祝喬遷的。
似乎也見慣不慣了。
範明華發了幾次糖,又有一人過來。
是住在範明華他們東邊那戶,戶主姓喬,是縣裡麵粉廠的主任。
老婆喬大媽是個事兒精,事多嘴雜,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嘴碎。
也是巧,他家正是也是當初看中範明華他們房子的其中一人。她家男人雖然是廠裡領導,當時家裡分了四十多平的房子,是大院裡的頭一份。但架不住家裡孩子多,孩子一多,房子也就住不開了。
可不就盯上了範明華那個房子。
有個二十多平,夠他們家兒子結婚做婚房了。
就一直盯著,誰知道就被範明華給截糊了。
拿了範明華的糖,眉開眼笑,嘴裡卻忍不住道:“滿月了,再過個一兩年,可以再懷個兒子。還是兒子好,兒子養老。”
範明華的笑意,馬上斂了去:“兒子養老,女兒一樣也能養老,我就稀罕女兒,也不再生了。”
寧芝因為難產腎臟大出血,修養身體都來不及了,範明華從來沒想過讓她再去冒這樣的風險。
彆說寧芝因為這一次難產,將來可能再難懷上,就算真能懷上,範明華也沒有想過再去懷一個。
就一個就夠了,他從來就不認為家裡一定要生兒子的。
小棉襖多好?
又溫暖,又保暖,還好看。
要那皮小子乾嗎?
“女兒有什麼用,將來一嫁出去,那就是彆人家的了,還得兒子好,那才是家裡的。”喬大媽手裡拿著寧寧的滿月糖,嘴裡卻又詆毀著女兒的不好。
範明華的臉沉了下來,他一把將送出去的糖,又給拿了回來:“大娘你說的對,既然女兒那麼不好,這糖你估計吃著也不香,不如還給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喬大媽伸出的手還撂在空氣中,沒有收回來。
尷尬極了。
再看旁邊,那幾個正點著煤爐的鄰裡,都捂嘴輕笑。
她一張臉漲得更加的通紅。
撇了撇嘴,用力地呸出去一口痰。
呸!誰還不喜歡兒子,喜歡女兒的?
這是生不出來,這才這麼打腫臉充胖子。
範明華是不知道她心裡所想,要是知道,非得懟她一臉。
但這會他也不高興,隻是看了她一眼,就往外麵走。
連說話都不願意跟她說。
喬大媽在背後啐了一口,不就是在農業局上班嘛,得意什麼?
這還沒轉正呢,誰知道最後能不能轉正。
聽說是個馬屁精,一字不識,就因為拍了局長的馬屁,就給去農業局了。
喬大媽的一個表妹的女婿的兄弟的大姨子,就在農業局。
是個臨時工,就想著什麼時候臨時工能夠轉正呢。結果這個人就給空降過來了。
這農業局轉正,可是難著呢,一年就那麼幾個名額。
這空降了一個,名額可就少了一個,競爭對象也就多了一個。
也難怪她那個表妹的女婿的兄弟的大姨子,會氣成這樣。
正好,也是住這裡,就在隔壁的那個大院。
她就是在去串門的時候,聽她們一家在說,要去革委會告呢。
這樣走後門,花錢買工作的風聲,就不能漲。
一定要遏製。
喬大媽有些幸災樂禍,如果告準了,那範家的這個房子是不是就能空出來了?
那他們家就有希望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