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的時候,老顧同誌和歐陽老爺子並沒有吵架。
那會,老顧同誌正抱著自己的孫女,朝歐陽老爺子炫耀呢。
歐陽老頭子在那裡說:“就你有孫女?我也有。”
當年歐陽雪生了一兒一女,是一雙龍鳳胎,今年已經五歲了,隻不過他更愛外孫罷了。
所以他是最不會羨慕顧長鳴的人。
顧長鳴卻道:“你那一雙外孫,那也是我的孫子孫女。”
隻不過我不稀罕罷了。
歐陽膝蓋中一槍,看著他直瞪眼。
顧長鳴又道:“但你那外孫女,肯定是沒我孫女可愛的。”
歐陽心中的氣少了一些,我有外孫,你沒有。
顧長鳴:“我有孫女就夠了。”
這兩個加起來都快一百五十歲的老人了,竟然還如此幼稚。
顧寧寧喝完了奶,打著哈欠,看著兩人在那爭得臉紅脖子粗的。
最後以顧長鳴的勝利,歐陽承認顧寧寧可愛,最後顧寧寧被顧伯母抱走為結局。
沒了孫女,兩人之間的談話就更廣泛了。
兩人就從孫女,又聊到了兒子女婿。
於是就聊到了顧華。
歐陽老爺子本來就是為了顧華來的。
這位老爺子,自從位子退下來後,平日裡也沒有多大事,一般也就是釣釣魚,種種花什麼的,很少為子女的事煩惱了。
哦,曾經也有過一次,那就是替顧華爭取那個演習名額的事。
如今,他千裡迢迢從軍區大院趕了過來,為的就是女婿的事。
他這一輩子,為這個國家奉獻了一生,曾經在戰場上死裡逃生,也落下了通身的病,也沒有什麼的願望。
隻是想讓孩子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
但是他的女兒不聽他的,最後大學報考了師範,當了一個高中老師。這幾年,甚至因為形勢的緊張,她連學校都沒有去,一直在家帶孩子。
好在還有一個女婿,彆人都顧華能力不行,但是他曾經親自考查過他,他的軍事素質也是過硬的。至於其他的能力,這都可以培養。
像指揮能力這些,誰不是一點一點摸索出來的?當年他打仗不也吃過敗仗?
顧長鳴那麼厲害的一個人,當年也曾經打過敗仗,差點就全軍覆沒了。
他聽到顧華被抓的事情,確實是著急了。
但是等到到了順縣之後,他突然就又冷靜了下來。
特彆是在跟顧長鳴談了之後。
顧長鳴跟歐陽聊天的地方,其實是很隱蔽的,外麵的人是聽不到他們談話的,更何況是顧長鳴這種經曆過戰爭的人。
但是屋子裡的人,隻要關注這裡,是能夠聽到的。
而顧長鳴卻是故意的。
雖然他看不到黃霞的身影,卻有一種直覺,黃霞可能會聽。
就算他猜錯了,那麼也沒什麼,下次再找機會就是。
“你是說,華子親爹是鬼子的間諜?”歐陽的嗓門很大,這會這嗓門,不想讓裡麵的人聽不見都難。
甚至在外麵,影影綽綽的,有人影晃動。
顧長鳴望過去,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趴著牆根。看身影,似乎是明華鄰居的那個喬家大媽。
這位喬大媽喜歡極喜歡趴人家牆角聽八卦,除了惱心點,倒也沒什麼。
顧長鳴倒也沒有再去關注她了,而是對歐陽老爺子道:“歐陽,這事不是秘密,你不用那麼大驚小怪,我相信你應該早就已經聽說了。”
歐陽老爺子為之一滯。
顧長鳴說得沒有錯,歐陽雖然已經從那位子上退下來了,但是他的勢力還在,他的老部下們還在,有不少也是在緊要部門的。
他也是第一時間從老部下那裡得知消息,這才趕過來,隻想確定這件事情。
畢竟顧華不是彆人,是他的女婿。
不隻是他女兒要依靠一輩子的人,也是能夠傳他衣缽的人,他當然不希望顧華出事。
但如果顧華的親爹是個間諜,還是鬼子間諜,那他就算再舍不得,也得忍痛割愛。
他們這些從戰爭年代過來的人,對間諜那是深惡痛恨的。
沒有之一。
當年歐陽老爺子的爹娘,叔伯,子侄,就連他的老妻都是死在了鬼子屠刀下的,隻逃出了他的女兒,他本身對鬼子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他這些年,為什麼對子息那麼重視,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歐陽家沒人了。
死得就隻剩下了他們父女兩個了。
歐陽老爺子還是有是非大局觀的,他雖然說看好顧華,那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女婿。他還想著,這會不會是誤會。如果是誤會,他肯定是要把人救出來的。
那如果對方是日諜的兒子呢?那歐陽老爺子的想法又有所不同了。
心裡難受,是肯定的,畢竟是他看好的年輕人,最主要顧華這孩子嘴甜,哄得他開心。歐陽老爺子到了這個年齡,看重的或許是能力,但是最重要的是對方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麼。
給他的女兒帶來什麼,這些都比真正的出息,真正的能力重要得多了。
像他們這樣的位子,隻要孩子不至於太笨,他們還是能夠把人送上去的。
如果能力出眾,那就更好了。
但也不是誰的能力都是出眾,那就退而求其次。
歐陽老爺子沉著臉問:“確定了?”
“確定了。”
歐陽老爺子沒有再提,要把顧華救出來的事。
早在顧長鳴那確定了範老頭的日諜身份那刻起,歐陽老爺子就已經決定放棄顧華了。
隻要確定了,顧華的政治生涯也就到頭了,歐陽老爺子再是重視他,原則性的事情,他也會堅持。
這就是老一輩革命者的立場。
什麼都可以碰,就是特務的事立場堅定,不允許任何的滲透。
哪怕這個人是他的女婿也不行。
屋後。
一牆之隔的黃霞,聽到歐陽老爺子在問著顧長鳴:“招了嗎?”
“還沒有招,二號首長那邊打來電話,讓送到北京去,有那邊直接審訊。”
“二號首長接手了,那這事就沒有懸念了。”
黃霞雙手微微收攏,臉上看不出什麼,但是手指卻是悄悄地捏成了拳。
指節泛紅。
眼睛望著前方,似有目標,又似沒有,慢慢地,她目光中堅定了起來。
似做下了什麼決定,她緊捏的拳頭鬆開了。
屋外。
顧長鳴眼角瞄了屋那邊,聽到屋裡傳來顧大伯的聲音,接著伴有黃霞的聲音。
這時,小王走了過來。
看了一眼屋內的黃霞,又望向了麵前的歐陽老爺子,欲言又止。
“怎麼了?”顧長鳴問。
小王卻是望向歐陽老爺子,閉嘴不語。
但是歐陽老爺子是什麼人?戰爭中經曆過來,又經曆了那十年的人,就小王那神情,這事隻怕與自己有關,還不能跟他說的事。
於是他起身道:“我去看看華子吧。”
畢竟是他最看重的女婿,他確實也心係著。
至於顧長鳴和小王的眉眼官司,哪怕真跟他有關,歐陽老爺子也不是個好奇的人。
直接就走了。
顧長鳴這邊因為有事,自然也就沒有攔他。
而且,他也知道歐陽老爺子內心深處的無奈。
也知道歐陽老爺子一旦過去了,顧華肯定會求他幫忙。
但這得有個過程。
不管歐陽做什麼樣的決定,那都是他決定的,旁人自然乾涉不了。
但他相信歐陽的為人,也相信他的立場。
歐陽也是老黨員了,是長征過來的老紅軍,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自然比誰都明白。
有些事情上,或許會糊塗,但是在立場上,從來都是堅定的。
看著歐陽老爺子離去,背影滄桑,一時之間也是感歎萬千。
造化弄人啊,曾經的他不也是?
歎了一聲,他又回過頭來,直接望向小王,“這會你可以說了。”
小王湊近顧長鳴的耳邊,小聲道:“首長,今天我過去接歐陽首長和黃霞首長的時候,遇到了一些事,想來想去,這事隻怕不簡單,就想來告訴你。”
顧長鳴看了一眼屋裡,雖然這會他們說話,屋內未必聽見,但是顧長鳴還是把人帶到了旁邊,遠離了屋子。
小王道:“當時黃霞同誌在皮箱上敲了一組明碼,雖然當時我正在開車,但卻也聽得一清二楚,是一個接頭暗語。”
“杜鵑花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