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醒來的時候,肚子也餓了。
聽到爸爸正跟媽媽在說話。
顧明華在問著寧芝,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
工作還順利嗎?
有沒有人欺負她?
寧芝道:“欺負我的人倒是沒有,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輕易不跟人發生衝突的。我們婦聯,知道我身份的也就那幾個,知道我成分不好的,也就隻有婦聯主任。”
顧明華點頭,寧芝的性格,他自然是知道的,她就不是一個能夠跟人發生衝突的性格。
當年在薑泰壩的時候,就在那些知青點裡,也有人會擠兌她,隻因為當時她是最漂亮的一個,也是最得其他男知青青睞的一個,就有一些女知青對她很有意見。
就捧高踩低,又拿最臟最難做的活扔給他,美其名曰這是給她機會,讓她體現自己的價值。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們就是欺負她,孤立她,還有讓她害怕。
而顧明華就是在那個認識的寧芝。
那天,他也是去地裡,正好就看到了偷偷地抹著眼淚哭泣著的寧芝。
她就這樣蹲在地上,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一雙眼睛已經被哭得跟個熟桃子似的,通紅通紅的。
他的心就這樣顫了一下。
可能是同病相憐吧,也可能是當時她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他默默地幫著她乾了那些活。
後來又遇見了幾次,依然是她被人欺負,乾著最累最苦最臟的活。
他二話沒說,也幫她乾了。
就這樣一來二去的,兩人結下了深厚的情意。
後來他向她表白,想要娶她。
那個時候顧明華是緊張的,就怕她拒絕。
畢竟在他的心裡,寧芝是最美好的,人長得漂亮,又有文化,身材也好,這樣百裡挑一的姑娘,而他卻是一個在彆人眼裡大字不識的農民,自己真的配不上他。
但是讓人驚喜的是,寧芝答應了。
後來她告訴他,她當時也是對他一見鐘情,卻也擔心他看不上她,因為她的成分不好。而他雖然家裡窮了點,卻是根正苗紅的三代貧農。
兩人的結合,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知青點裡那些男知青們也傻眼了。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麼美好的姑娘,竟然會嫁給一個地裡刨食的農民。他們以為,她肯定會在他們這人之間選擇,再不濟,那也肯定會選擇條件好一點的。
但是顧明華,當時還被範老頭範老太壓製著,沒有分家,連自己的婚姻都無法做主,沒有任何的前途。
就是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打敗了他們。
這讓他們很惱火,覺得是顧明華折辱了他們。
這是羞辱。
顧明華至今還記得,他們結伴而來,過來找他打擂台的情景。
寧芝自然也不會忘那天的情景。
那幾個男知青,不隻自己過來了,還有模有樣地還找了一個本地的讀書人,過來當裁判。
他們要折辱他的,就是有關知識的,而不是地裡的活計。
他們也知道,如果是比試種地,那麼他們必死無異。彆說是他們了,就算當地彆的社員,也隻怕比不過顧明華,在種地上,薑泰壩就沒有人能夠比得不過他的。
他們自然就拿自己最擅長的過來比,為的就是狠狠的羞辱他。
為此,寧芝第一次發火,她罵他們卑鄙。明明知道顧明華沒有上過學,卻還要拿課本上的知識過來考他,這不是羞辱又是什麼?
當時顧明華阻止了她。
對於這些人的發難,顧明華卻一點也不擔心。
甚至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永遠都是這麼的胸有成竹。
也正是這一點,寧芝才更愛他。
可想而知,那天那些男知青們敗得很慘。
那些男知青慘白著臉問:“你不是沒有上過學嗎?”是啊,明明沒有上過學,為什麼他們這些高中畢業的知青,都比不過他?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妖孽?
當時的顧明華道:“是啊,我沒有上過學,但不代表我不識字,也不代表我不知道這些知識點。”
是的,沒上過學,就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又不是真正的文盲。
那個時候,那些男知青誰也說不出一句話,灰溜溜地退出,離開。
從那之後,再不說跟顧明華作對。甚至連看到他,都是遠遠的避開。
也不敢往外麵宣傳,顧明華明明什麼都知道還裝沒上過學,扮豬吃老虎。
心裡痛不痛恨,沒人知道,但絕對不是喜歡。
寧芝是真的性格軟綿,顧明華是因為範家的原因,故意裝性格老實,典型的扮豬吃老虎。
性格內斂,敢懟會懟,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就算當場吃虧了,他也會找時間去找回場子來。
特彆是對範家,小時候那是沒辦法,他還小,力量不夠,隻能偽裝,等到長大後,雖然依然被範家克製,但是他卻能夠想辦法回擊了。
雖然想了很久,其實也才過了幾秒。
在寧芝說起單位事的時候,顧明華已經收回了思緒,“我還真擔心,你被人欺負了去。你的性子太軟綿,我真怕你像當初在知青點一樣,被人欺負。”
寧芝顯然也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她被人欺負,最後被顧明華找回場子的事。
她臉微微一紅:“那都是過去了。那個時候也不是我真的性子軟綿,任由彆人欺負,也是因為我成分不好,有些事情能不發生衝突就絕不發生衝突。但是後來證明,不是你願意退讓,彆人就能夠放過你的,隻會認為你更好欺負,然後可著勁地更加欺負。”
特彆是當初她被範小花推到的事。
可不就是因為她的性子實在太好了,輕易不敢跟人發生衝突,範小花就是找準了她這一弱點,可著勁兒地欺負了她,把人摔倒在地上。
但凡那時她硬氣一點,範小花也不會那樣大膽地推倒她。說起來,都是她自己的原因。
“我現在已經改了很多了,再不會在彆人欺負的時候,默不作聲,我已經學會大聲說不了。”寧芝小聲道。
顧明華道:“寧芝你要記住了,你是顧家的兒媳婦,不說老爺子的身份擺在那裡,如果你被人欺負了卻不反抗,彆人隻會笑話老爺子,笑話我,而不是去笑話你。”
寧芝點頭。
顧明華又聊起了這次去重慶的事,說起了那場大爆|炸。
寧芝緊張地問:“你沒事吧?還有寶寶?”她關心的,無非就是丈夫女兒,還有公公的安全。
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至於彆的,她真的是不放在心上的。
顧明華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在顫抖,似乎被他剛才的話嚇住了。
他道:“沒事的,我和寧寧還有老爺子都沒有事的。我們當時並不在那山洞,而在彆的地方。那次下去,老爺子也不允許我和寧寧下去,說那裡太陡了,我們就呆在外麵就行。發生爆炸的時候,我們人離得遠遠的,就是那裡有幾個戰士受了傷,隻有一個輕傷,彆的都是重傷員。”
但寧芝還是擔心。
就剛才聽他說的,她都覺得當時的情景有多麼的驚險。
連那麼遠,都是能夠感覺到那種地洞山搖般的爆|炸,可以想象當時在那個山洞裡裝了多少炸|彈。
隻是有一點奇怪,裝了那麼多的炸|藥,發生爆|炸的時候,離得最近的戰士們,竟然隻是受傷,這得有多幸運不是?
顧明華道:“按戰士們的說法,是他們運氣好,當時正好站在唯一的安全區,那裡有著天然的岩山阻擋,正好就擋住了那波大爆|炸。
寧芝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那幾個戰士的運氣也實在太好了。
顧寧寧剛好醒來,聽到的就是父母講的這個。
她用力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誇我!這全是因為我。
顧明華和寧芝當然是不知道顧寧寧的心理,更不知道她那些肢體語言代表著什麼。他們少部分時候能夠看懂顧寧寧的肢體語言,但大多數的時候是看不懂的,隻能連蒙帶猜才行呢。
顧明華道:“不去管這些,總之他們比較好運。如果他們真的發生什麼不測,老爺子隻怕又要傷心了。”
頓了頓,他算是看明白了,彆看老爺子脾氣那麼爆,其實他的心很軟,看不得他的士兵受傷,特彆是看不得他的士兵是因為他才受傷。
如果當時不是老爺子突然退出來,來另一個山洞找他們,那就還在第一個山洞裡,那麼發生不測的人,就有可能包括了老爺子。
而老爺子一直都認為,這些炸|彈對付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他身邊人。
所以,他是真的很佩服老爺子的,他是真正的英雄,也是真正的愛民如子,愛兵如子的。
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樣,隻不過是裝裝樣子。
顧明華又提到了歐陽老爺子,說到了歐陽老爺子被抓的事情。
說到這事,寧芝也道:“這事,我也知道,那天顧華突然來家裡,想要找爸,在知道爸不在,就匆匆地離去了,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顧明華眉毛一挑:“顧華被放出來了?”
寧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早就放出來了啊,這事爸沒跟你說嗎?顧華登報,跟範老頭那邊斷絕了父子關係,沒多久,他就被放出來了,我估計跟歐陽老爺子脫不了關係,當然也可能不是。”
顧明華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當時他一直都在農業局的實驗室裡,觀察著那些水稻的病蟲寒情況,也就沒有把多餘的精力放在了顧華身上。畢竟那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他沒必要還把注意力放他身上。
顧華是不是被放出來,那也不會對他造成影響。
不說顧華被捕還是老爺子做的手腳,就算他真的又回了顧家,跟他一起住在顧家,他也不會拿正眼去瞧他。
寧芝道:“如今的形勢真的是越來越緊張,就算是我們婦聯,現在都是不敢輕易出去處理民眾的那些事,能呆在單位裡,就一定呆在單位裡,出去就有可能撞上那些小將,也撞上那些革委會的那些人。
畢竟這裡是北京,是離政治核心最近的地方。
這裡的人,當官的多,像老爺子這樣的職務,在彆的地方可能已經是一把手二把手了,但是在北京,那也隻是普普通通。
顧明華頓時坐直了身子。
就連顧寧寧也來了精神,開始傾聽起了媽媽的訴說。
寧芝道:“明華你不知道,自從二號首長去世後,北京城真的到處都迷漫著那種很低迷的氣息,那種壓迫感一天比一天重了。”頓了頓,又湊近顧明華的耳邊,“我聽說,這是因為高層要出手了。”
高層是誰,不是他們知道的,出手什麼,更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關心的。
顧明華卻想到很多。
他畢竟比寧芝知道得更多。跟隨老爺子去重慶的時候,很多的機密事情,老爺子也是撿能說的,跟他說了的。
有些事情,不是底下的人能決定,哪怕像老爺子這樣的身份地位,都得靠邊站。
可想而知道,當時高層那邊是個什麼情況,顧明華不用想也知道。
肯定是血雨腥風。
老爺子不說,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或許也是為了保護他吧?
他還記得,老爺子說他留在順縣是對的,北京這邊形勢太不容樂觀了。
如果可以,他可以把寧芝也一起帶回去,婦聯那邊的事,他這邊會處理,會給她請一個長假。
在這樣的形勢下,大家有避回老家的想法也正常。
就算到時候真的工作也丟了,那麼等以後形勢明朗了,那麼再重新找就是了。
當時顧明華反而不像以前那樣地堅持,要留在順縣了,他不能讓老爺子一個人留在北京,去麵對所有的壓力。
而他這做兒子的,卻躲在老父親的背後,做那個什麼都不付出,隻想要享受的人。
當時老爺子說,這事以後再商量。
直接就回絕了他要一起來北京的事。
顧明華歎了一聲。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能不能讓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喘口氣啊。
顧寧寧默默地聽著。
也在心裡想著。
她記得那本原著裡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片斷,說當時形勢很緊張。
抓了很多人,都是高層。
最後引得幾位首長一起出手了,才把這樣的事情壓製在最安全的狀態。
但有些人還是死了。
顧寧寧又想起了那個叫歐陽的老爺爺。
她對他的印象還是蠻深的,老爺爺對她挺好,還給她買禮物,看著她的目光,是和善的,沒有一絲惡意的。
雖然老爺爺跟爺爺兩個爭吵得厲害,似乎是鬥上嘴上癮了,但兩個人之間隻是很單純的鬥嘴而已,沒有一絲一毫的火|藥味。
她雖然不太喜歡這個歐陽爺爺,不因為彆的,隻是因為他是顧華的老丈人,沒有彆的。
還給顧華托關係,把人放出來,這是顧寧寧心裡最不喜歡的。
但如今聽爸爸的意思,這個歐陽爺爺被抓了?
就整個人愣住了。
她雖然不喜歡他,但不代表希望他被抓啊?
小家夥一雙眉毛緊緊地皺起,心裡煩惱極了。
原著裡,歐陽爺爺是沒有被抓過的,因為是顧華的老丈人,日子過得還挺滋潤。
在彆的高層被抓了不少,他卻依然悠哉悠哉,可舒服了。
就連爺爺,在原著裡都被約喝茶了。
差點就進去出不來了。
顧寧寧突然就擔心起了爺爺。
爺爺會不會如原著那樣,被人抓起來啊?
因為這份擔心,顧寧寧就一直翹首以盼著顧長鳴的回來。
但是她等了一夜,也沒有見到他回來,這就讓她更加擔心起來。
顧長鳴沒有回來,倒是等來了另一人回來。
那就是小王。
他風塵仆仆的,滿眼的疲倦,問顧明華:“首長呢?”
顧明華見他一身倦意,讓他休息休息,老爺子去了明家了,很快就能夠回來。
小王卻等不及,也顧不得休息,而是直接就趕去了明家。
但是在明家並沒有見到顧長鳴,所說是去軍管處見歐陽老爺子了。
小王就猜到了顧長鳴的打算,眉頭皺得更緊了,直接就去了軍管處。
人沒有見到,卻被人攔在了門外。
以他的身份,是進不了那處的。
在門口,他見到了小徐,小徐也被攔在了門外。
見到他,小王眉頭就再鬆不開,劈頭蓋臉道:“你就是這樣保護首長的?”
小徐被罵得莫名其妙,卻見小王不知道掏出了一個什麼證件,那邊軍管處的哨兵就把他放進了。
小徐瞪大了眼睛。
都是警衛員,小王怎麼能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