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鳳姐柳眉倒豎,斥道:“二爺喝得不省人事,你們是做什麼的?清雅居?怕是醉紅樓,豔芳樓吧?”
昭兒嚇得跪下了:“奶奶息怒,真是在清雅居吃酒,奶奶不信,可讓人前去查探,看奴婢可有撒謊。”
鳳姐冷哼:“未必你們不能提前對好口風,驢子丟了卻糊弄我去拔樁,打量我傻呢?還不快些兒把二爺攙進去,等著領賞啊?再有下次,皮不揭了你們!”
鳳姐這般發飆,榮慶堂榮禧堂都知道了。
賈母歎息:“這個璉兒,我剛才教訓他,又犯毛病了。鴛鴦,你去勸勸二奶奶,怒大傷身,懷著孩子呢,要好生保養!”
王氏這裡也知道了,卻是冷笑:“這個鳳丫頭,醋勁兒也太大了,自己懷著身子,還要拘管男人作甚,也不怕人笑話!”
周瑞家裡正在伺候王氏洗浴,等下要去伺候老太太用膳,順便探視寶二爺。
她聽了這話嘴巴直抽抽,二太太竟然說二奶奶愛嫉妒愛吃醋,二太太不過是嘴上吵得厲害,哪裡像太太,悶不吭聲就把人弄死。
想著其他三個一起的姐妹金桂、銀桂、玉桂,周瑞家裡案子慶幸當初拚命推辭不做通房這一步押對寶了。
不然,她這個香桂早就成了臭桂死桂了。
王氏嘴裡責怪鳳姐不識大體,心裡卻是暢快得很,璉兒被老太太縱容的聲色犬馬,鳳丫頭想要賈璉上進給她掙誥命,這輩子怕是不成了。
她喜盈盈到了榮慶堂給賈母請安問好。
這個時候,榮府的四個孫女兒元春、迎春、探春、惜春,都在榮禧堂,元春寶玉一左一右挨著賈母,寶玉則是猴在賈母身上膩味:“老祖宗,我不要去書房跟老爺讀書,我跟著大姐姐讀書也是一樣嘛。”
卻是寶玉五歲了,賈政想要寶玉去書房開筆寫字兒。
賈母輕聲安慰寶玉:“我的乖乖金孫,怎麼這般委屈啊。不過,你老爺慮得是。你大姐姐如今要進宮選秀,不能教導你了,你好生跟你老子讀書,隻要你不調皮,你老子敢打人,我自然護著你……”
寶玉卻不依:“不要嘛,老爺教的不如大姐姐好,孫兒一見父親就腦殼疼……”
王氏聞聽這話頓時不悅,她喜歡寶玉卻不能耽擱了元春學習,進宮可是大事情,遂把臉一板:“寶玉,你再胡鬨,仔細我告訴你父親,叫他罰你。”
寶玉曾經被賈政打過手心兒,聞言嚇得把手藏在背後就哭起來:“老祖宗……”
賈母忙著樓主寶玉,回頭嗔怪王氏:“明知道寶玉怕他老子,你還這樣紅鼻子綠眼睛的嚇唬他。寶玉最聰明了,你好生說話,他自然明白,你這樣嚇唬他,他越發糊塗了。”
元春見她母親被訓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忙著起身替她母親打圓場:“寶兄弟,太太逗你玩兒呢,來姐姐這裡,姐姐抱你去吃飯,好不好?”
寶玉最喜歡漂亮的女孩子,元春在四春中最漂亮,加上寶玉從小在榮慶堂長大,元春也在榮慶堂居住,姐弟們十分熟悉。寶玉發蒙寫字就是元春手把手教導,故而,寶玉喜歡元春超過母親王氏。
王氏對於寶玉來說,就是個隨時會翻臉的太太。元春卻是對他十分好的姐姐、母親、先生。
元春說的話比賈母還要管用,寶玉即刻不哭了,抽噎著撲進元春懷裡找安慰去了。
王氏無奈氏搖頭,起身幫忙擺桌子去了。
一時早餐齊備,賈母帶著一群孫女兒上桌子,寶玉死活不要奶娘,隻要坐在元春懷裡吃飯。
賈母想著這姐弟相處不了幾日了,也就縱容不管了。
卻說賈母這裡吃完早膳,元春告辭,三春上學。就剩下賈母王氏寶玉合著一群下人。
這般時候,邢氏也惴惴不安的來了。她是伺候了賈赦早膳之後才過來給賈母請安。
賈母眼中的輕蔑毫不掩飾,瞥一眼邢氏,鼻子哼一聲:“來了!”
正在此刻,外頭小丫頭進來通報:“回稟老太太,門上的李大爺回稟,說是張家老太太與張家大太太、二太太來了,說要拜訪老太太。”
賈母聞言一愣,賈府跟張家多少年不來往了,最後一次見張家老太太是什麼時候呢?
這般一想,賈母心中一陣亂跳。
張家臘月回京,已經有兩個月了,他們沒給賈府送信,賈府也沒主動兜攬,今日張家女眷忽然上門作甚呢?
驀地,賈母想起一事兒,張氏的冥壽快到了,難道是要求賈府替張氏做道場?
賈母把前前後後想了一遍,賈府除了處理張氏這事兒,餘者葬禮、排場,無不是按照正經的侯夫人辦理,張家應該無可挑剔。
賈珍對元春有投資,很不甘心打水漂。旋即,賈珍釋然了。
賈璉畢竟是榮府的繼承人,將來兩府同氣連枝,朝堂支撐,還是要依靠賈璉這個爵爺。
賈珍一笑,大力握住賈璉之手:“些許小事何須你說,我早就有心安排,隻怕大伯父多心,如今二弟提出來,倒是正好。午後我就讓族老們過來幫忙!”
賈珍說著壓低聲音:“不過,這些老家夥可不會白白出力喲?”
賈璉笑道:“我省的!”
賈珍拱手作彆,自去族中遊說。
賈璉這裡回到家來,合著鳳姐商議:“接管府務繁雜又瑣碎,貓膩甚多,父親的人打打殺殺尚可,看賬簿子隻怕不中用,我手裡無人,你手裡可有陪房懂得賬簿?賴大可是老太太的人,些許人算計不過。”
王家乃商賈起家,商貿人才輩出。
鳳姐勾唇:“二爺這般信任,我現有一個人,看賬簿子那是一雙鷹眼,當初跟著我祖父曆練過,那時我們王家的船行與外國人做生意,那些往來賬簿子都是他幫我祖父謄寫存檔。”
賈璉聞言笑了:“你的奶兄?”
鳳姐搖頭:“他還沒出師,是我奶娘的外當家!”
賈璉搖頭:“還是你奶兄吧,讓他混在旺兒他們中間也不顯眼,不然引起賴大、戴良、錢川子幾個的警覺,反而不美。哦,下半晌珍大哥會派人來監督分家,你預備幾分謝禮!”
鳳姐蹙眉:“什麼人?”
賈珍一雙桃花眼,滿腮頰的桃花債,根本就不是正經人。他派的人會是什麼好人?
賈璉道:“是舅父的意思,哦,外祖母身子不大好,明日我不得空,你派遣一個心腹去張家送些藥材。”
鳳姐頷首:“論理我們應該親自前去探視才好。”
賈璉擺手:“這不礙事,外祖母應當理解我們的難處,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等忙過則一陣子,再去探視吧。”
說話間賈璉起身:“我得去給老爺通個氣兒,對付二太太那種潑婦,還要父親出麵才成。”
鳳姐失笑,卻沒做聲。王氏必定是姓王,鳳姐可以公事公辦,但是,合著外人說長到短就不合適了。
賈璉見鳳姐不做聲,怕她多想,笑道:“你跟她不同,舅舅剛才還誇讚你,說你精明能乾,不然,我們一家就被老太太蒙騙了,叫我要多疼愛你呢,我現在就疼疼你吧。”
賈璉說著就往鳳姐身上膩歪,鳳姐抿嘴一笑:“啐,快些去辦正經事兒要緊!”
賈璉到底在鳳姐嘴上咬了一口才罷了。
他高高興興去了東院,卻把鳳姐撩撥得滿臉羞紅。
鳳姐摸著嘴角宜喜宜嗔,倒把平兒看得抿嘴偷笑,都成婚三載了,奶奶還是這般嬌俏姿態,怪羞人答答!
鳳姐抬頭瞧見,嗔怪道:“小蹄子笑什麼,還不去叫旺兒來?”
一時旺兒前來,鳳姐一番吩咐:“你去十字街頭叫我奶兄來一趟,再把分家的事情給他學一學,他自然知道輕重。”
午後,賴大手裡的銀庫對牌被收繳,王氏手裡的半幅對牌,合著內外庫房的賬簿子一起送到了鳳姐房裡。
鳳姐接管對牌的頭一件事情就是更換了大管家,迅速提任林之孝兩口子為內外管事。
緊著,鳳姐命林之孝收回了清相公手裡所有加蓋了賈璉印鑒的空白書函,剝奪了賈政手下清相公的書吏職位。
鳳姐並未與他們結算工錢,這事兒要等著賈璉核實之後,確認他們手裡再無遺漏空函,否則,他們利用空白印鑒出去為非作歹,榮府將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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