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沒有人知道鹿昭被易感期帶進了怎樣的夢魘中,她的瞳子裡壓滿了暴戾,對身邊的Alpha滿是戒備心:“你跟我滾開聽見沒有,這不是你的地方。”

宸宸茫然不知所措,也被朝她撲來的海風壓得抬不起頭來:“阿昭,你怎麼了?”

“我不用你管!”鹿昭顫顫吃力的強硬回應著,緊撐著的手臂寫滿了勉強。

而跟生理無法違拗的身體規律不同,盛景鬱在兩人對峙的時候逐漸清醒了過來。

混亂的放縱同殘酷的現實一同被清醒過來的大腦壓製了下去,盛景鬱將自己的目光連同注意力冷靜的,克製的從鹿昭擋在自己麵前的背影轉移開來,握住的指尖嵌進了掌心。

似乎讓她剛剛差點破戒的不隻是因為那抹味道。

“阿昭,你冷靜一點……”

宸宸著急無法的聲音又一次從盛景鬱耳邊傳來。

而盛景鬱的腦海中,也隨之出現了第二個不能。

——不能讓鹿昭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傷害她的朋友。

——等到她清醒過來,她會後悔的。

這是第一次,盛景鬱走出了自己的孤島為彆人著想。

海風凜冽,鹿昭充滿戒備的注視著宸宸。

她似乎在找時機將這個侵略到自己領域的Alpha驅趕出去,可就在這時,忽的有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黑暗比混沌的折磨更要讓人感到不安,鹿昭也不例外。

隻是她還沒掙紮就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輕輕淺淺,帶著幾分熱意敷在她的背後,是乾淨到了極致的味道。

提子的藤蔓勾著她的心口,不是那樣的誘人,而是盛夏裡蔭蔽舒適的感覺。

周遭是熱的,也有沉沉的呼吸略過她的耳廓,溫和的落在她不安突跳的脖頸。

沒有聲音,世界是安靜的。

失控的猛獸在鹿昭的身體中橫衝直撞,撞進葡萄藤裡,懸懸欲落的提子拂過她的皮毛。

那種要被人侵略占據的不安霎時被撫平了。

鹿昭感覺到自己正在被人無比堅定的抱著,無比堅定的選擇著。

她不會被人掠奪。

也不會被人拋棄了。

顫顫的,盛景鬱驀然感覺到自己的掌心傳來一陣潮濕。

恍恍間以為自己感覺出了差錯。

“盛小姐,抑製劑。”

宸宸驚歎於剛才盛景鬱瞬間扭轉的局勢,從自己包裡掏出了常備的抑製劑,生怕驚擾到了鹿昭,小聲的對她示意。

暴動歸於平息,野獸沉睡在堆滿提子的葡萄藤下。

鹿昭沉浸在被溫柔包圍的安靜中,手臂傳來刺痛。

盛景鬱動作利落,接過宸宸推滾過來的抑製劑,注射進了鹿昭的手臂。

那冰涼的液體被全部推進鹿昭的血管,擋在她麵前的手也拿開了。

疲憊瞬間四麵八方的朝她的身體湧來,她搖搖欲墜,在合眼的前一秒看到了盛景鬱的臉。

盛景鬱一如既往的平靜,灰銀色的眸子映襯著她剛剛在黑暗中感受到的乾淨。

崩潰的理智有一瞬回魂。

原來是老師啊……

她真的在家裡等我回家……

提子的味道含在喉嚨,甘澀讓人平靜熨帖。

沉沉的,鹿昭安心也困倦的閉上了眼睛。

就像上次盛景鬱朝她倒去那樣,一頭栽進了盛景鬱的懷裡。

窗外的這場雨最終還是落了下來,淅瀝的雨水敲擊著窗戶,並不顯得淩亂。

房間裡的安靜回歸成了平緩氛圍,宸宸看著睡過去的鹿昭,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客氣又歉疚的對盛景鬱道:“這次又麻煩您了盛小姐。”

盛景鬱卻是搖搖頭。

她垂眼看著靠在她肩上昏睡過去的鹿昭,心裡沒有生出半分麻煩的想法,反而有一種描述不上來的感覺。

宸宸走過來想抱起昏睡過去的鹿昭回房間,卻兀的沒抱起來。

也不是宸宸力氣不夠,而是那被抱起的身子向下垂著一隻手,不鬆不懈,無意識的,死死的扣著盛景鬱的手,似乎並不想讓這個人離開自己。

宸宸苦惱:“這可怎麼辦啊。”

這一次盛景鬱沒有選擇事不關己的將自己的手抽離開來,她無聲的用唇語與動作對宸宸示意:“我來吧。”

盛景鬱動作輕巧,明明看起來比誰都文弱,卻穩穩的抱著鹿昭站了起來。

宸宸站在一旁看的訝異,接著便隨著盛景鬱邁開長腿的步子朝樓上走去。

比起樓下逼仄的洗手間,鹿昭房間開闊許多。

敞開的窗戶在房間裡吹著午後的熱風,空氣中沒有多餘的味道。

宸宸幫著盛景鬱安置好了鹿昭,看著這人依舊不肯放開的手,不好意思的替鹿昭跟盛景鬱說好話:“辛苦盛小姐在這裡坐一會兒L了,阿昭之前易感期的時候從來都不是這樣個樣子,我想應該是今天她奶奶的生日,再加上我這個Alpha剛才突然出現刺激到她了,她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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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鬱坐在床邊,腰背挺直的。

她對宸宸的話有所留意,卻依舊是那副平淡疏遠的模樣,點頭單手敲字:“你去忙事情吧,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哎!”宸宸立刻點頭,保證道:“盛小姐放心,隻要手機鈴響起我就立刻上來。”

隨著關門聲響起,鹿昭的臥室成了一處獨立的空間。

盛景鬱垂眸坐著,灰銀的瞳子平靜又深邃的注視著躺在床上的人。

鹿昭還在睡著,易感期糟亂的攪動著她的身體搞得她疲憊不堪。

她就這樣枕在枕頭上,小臉被披散的長發環繞著,不再是剛才寫滿失控的樣子,反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乖巧。

就好像是暴戾的凶獸退變回了人畜無害的樣子。

淺淺的呼吸一下一下,方才肆無忌憚的釋放信息素的萬惡之源隨著呼吸起伏藏在了頭發下。

可沒有褪去乾淨的海水還是隨風慢慢鋪開,沒有了攻擊的淩冽,似有若無的盈繞在屋子裡。

盛景鬱冷靜的,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視線從鹿昭的身上挪開。

她剛剛差一點,亦或者已經接受了鹿昭的提議。

交換信息素其實就是臨時標記。

程辛曾經跟盛景鬱提過,也否定過這個行為。

盛景鬱也從未覺得臨時標記會那樣的吸引她。

可剛剛如果沒有宸宸突然闖入,她現在怕是已經接受了鹿昭的蠱惑,被她臨時標記了。

可是她的腺體現在可以接受臨時標記嗎?

她隻是可以正常的聞到Omega的味道了,可她不是一個正常的Omega。

日光斜斜的照進房間,落在牆上的人影筆直如竹,一身傲骨。

盛景鬱平靜又頓頓的抬起手,指尖拂過了脖頸後垂下的發絲。

目光晦澀。

“!”

忽的,盛景鬱的手傳來一陣被捏的劇痛。

那陷下去的思緒一下被拔了出來,盛景鬱吃痛的沿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鹿昭眉頭緊皺,似乎很是痛苦的樣子。

那露在外麵的另一隻手臂算不上有安全感,微微攥著輕薄的被褥,好像陷入了一場掙紮不脫的噩夢。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隻有空氣略微不安的浮動起來。

鹿昭始終沒有說話,眼尾微微泛著一抹殷紅,緊咬著的唇寫滿

() 了她的倔強,

仿佛在執拗的跟什麼人對抗。

盛景鬱後知後覺,

意識到剛才掌心裡貼過的潮濕不是錯覺。

鹿昭是真的落在了眼淚。

為什麼要哭。

盛景鬱並不知道這個人的過去,也很少卻主動窺探彆人。

可她的腦袋裡還是不由得冒出了問題。

如果說剛剛鹿昭對自己的汲取是Alpha在易感期的正常生理變化,那個為什麼宸宸出現的時候,鹿昭會突然變成那個樣子。

她那樣具有攻擊性,生怕人搶走自己。

這不是一個易感期Alpha的正常表現,反倒像是心理脆弱的地方被觸碰到後的反射投影。

在鹿昭的身上有著一個巨大的疤痕,深深地,鏤刻在她的骨頭上。

她像是被什麼束縛在了這幢房子裡,糾葛著無法離開。

剛剛宸宸給鹿昭開脫的時候說到了她的奶奶。

所以鹿昭中午去掃墓的時候,是不是經曆了什麼?

盛景鬱眉頭輕蹙,目光垂垂的落在鹿昭的身上。

她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的越來越緊,很難想象及時上次輿論局勢再怎麼惡劣也沒有被打倒的人會被困在一場夢裡。

夏日裡的太陽灼灼刺眼,沒有人會覺得它也有黯淡的時刻。

盛景鬱自己一個人慣了,從來都沒有對人表達過安慰。

她想是不是應該對鹿昭做些什麼,卻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乾脆就這樣在這裡坐著,一如窗外吹進來的風平淡安靜。

盛景鬱想既然跟鹿昭進入了她的夢魘,便也跟她一起等待夢魘過去好了。

.

鹿昭這一覺睡得很不好,她又夢到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總執著於破碎前的美好,鹿昭穿過夢境的迷霧就看到鹿絮在跟秦曦月下起舞。

小廳裡的落地窗美好的掛著月夜景色,交疊的裙擺飄逸在風中,十指交扣的人眉宇間盛滿了對彼此的愛意。

鹿昭躲在樓梯後偷偷看著,眼睛裡都是向往。

而這時候秦曦敏銳的發現了她,溫柔的笑著,對她招手:“小昭也要跟媽媽跳舞嗎?”

“嗯。”

哪怕是夢裡再來一次,鹿昭還是選擇了點頭。

鋼琴美妙的音色在秦曦手下緩緩流出,如夢似幻,格外動聽。

她自小就彈得一手好鋼琴,鹿昭的琴藝就是從小跟著她學的。

而鹿昭的舞則是在鹿絮的調|教下練出來的。

“小昭。”在秦曦的伴奏下,鹿絮接過了鹿昭的手。

這人臉上的笑容還是那樣的溫和充滿愛意,鹿昭抬頭看著有些晃神。

夢開始動蕩不安,鋼琴的聲音也之間扭曲,鹿昭被鹿絮牽著輕挪著舞步,再轉身她就被這人拉著手站到了司予蘊與司了了麵前。

鹿昭的視線從仰視變成了平視。

她幼小的身軀也變成了高挑的Alpha樣子。

美好轟然破碎。

新房子裡司予蘊搬入了為她準備已久的臥室中(),

(),

司了了笑著從走廊走來,帶著一種主人的態度對她道:“我們又見麵了,鹿同學,以後我們不僅會在一個班學習,還要一起生活了。”

原來很多事情在過去早就有跡可循。

鹿昭看著司了了跟在班上時對自己一樣的笑容,隻覺得惡心。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回擊什麼,就被秦曦奪門而出的聲音打斷了:“走了,小昭。”

鹿昭的手被秦曦緊緊的握著,而世界追在她的身後開始分崩離析。

像是要極力的逃出這個困境,鹿昭的步子越來越快,秦曦卻越發的跟不上她。

咳嗽的聲音接連響起,耳側的呼吸聲纏滿了破損的風聲。

鹿昭回過頭去拚命的想要拉住她媽媽的手,可無論她怎麼用力朝秦曦伸去,秦曦還是踩著塌陷的邊沿掉了下去。

鹿昭的母親撐著,在她十八歲成人後去世了。

那天是個大雪夜,整個世界都裹著一片純白,秦曦生來驕傲,來也乾淨,去也乾淨。

“小昭,既然小曦去世了,這麼大的房子你也不經常在這裡住,不如交給媽媽來幫你打理。”

“走跟我回去,你媽媽要是知道你在胡搞瞎搞,走都走不安心。”

“你還想要什麼?你隻要繼承公司,想怎麼玩音樂就怎麼玩,隨便我不攔你。你不要以為將自己的夢想當做謀生的手段是件什麼好事嗎?這隻會讓你越來越厭煩它。”

……

無數人的話壘疊在鹿昭的耳邊,挫敗否定,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此刻崩塌的更加厲害了。

鹿絮跟司予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麵不停的在周圍閃現,鹿昭不想讓這些自己所厭惡的東西吞噬掉自己,帶著秦曦的那一份一起,拚了命的跑。

“小昭,好好活著……為了你的夢想……”

活著。

夢想。

鹿昭的眼眶裡不知不覺的已經噙滿了淚水,眸子像是碎了的琥珀。

她不想辜負秦曦的希望,也絕對不能辜負。

不知道跑了多久,鹿昭再也沒有了力氣。

太陽熾熱,她跑的口乾舌燥,快要死掉的時候她看到自己的頭頂交織遮蔽起了無數的葡萄藤。

“鹿女士,這是鹿夫人的生前遺囑,要求我們在鹿昭小姐十八歲成人時公布。鹿夫人的老宅以及老宅內部的全部財產將由她唯一的直係孫女鹿昭繼承,鹿夫人永不承認司了了小姐的身份。”

“恭喜鹿昭成為receivedseven的第七名成員!”

“鹿小姐,好消息,有位小姐有意向租您的老洋房,並且同意您的那些要求了!”

“我來當鹿小姐未來的資源,如何?”

……

不同的聲音在鹿昭兩側耳邊想起,是這一連串崩塌世界中

() 難得的好消息。

熾熱的陽光鋪滿了灼熱的沙漠,

攀滿藤蔓的架子推離了要湧進來的熱風。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避風港讓鹿昭停下了。

碧綠的細藤上結滿了提子,

青碧的顏色飽滿多汁。

鹿昭驀然伸出手捧過一串垂下的提子,甘甜的香氣鋪滿她的口腔,卻在最後的時候從核中流出一絲苦味,乾澀的落在她的舌尖。

不過這並不要緊。

鹿昭也不需要很多的甜,苦艾酒帶著絲絲涼意貼著她的喉嚨,似是融化了的高山雪,令人難以忘懷,想要留住。

她好像在什麼時候感受到過這抹味道。

……

思緒沒有來得及理清,便沉沉沒入了睡意。

鹿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隻是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黑了,窗外淅瀝瀝的傳來雨水敲擊玻璃的聲音。

床頭的燈是亮著的,微弱的將房間點亮。

鹿昭思緒有些凝滯,有些想不起來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醒了?”

鹿昭還處在迷茫中,宸宸的聲音就從她耳邊傳了過來。

鹿昭看著這人臉上的急切的關心,動了動自己乾澀的喉嚨:“我睡了很久?”

宸宸頭如搗蒜:“你睡了快三個小時了,我的寶貝!”

她看著眼神茫然的鹿昭,問道:“你易感期來了知不知道?”

這件事鹿昭有些印象。

好像也是因為易感期,鹿昭覺得自己的身子前所未有的沉重,鈍鈍的挪了挪頭,她才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在洗手間?”

“是啊。”宸宸的語氣裡掩飾不住的後怕,“我到的時候都被你嚇壞了,你太凶了。”

鹿昭的記憶還沒有完全加載出來,她隻記得她跌坐在地上的時候聽到了過來的腳步聲。

有些僥幸,鹿昭拖著長音感歎道:“原來是你啊。”

宸宸不解:“什麼是我?”

“我記得我易感期發作的時候有個人要到洗手間了,那個進到洗手間的人不是你,就會是老師。”鹿昭給宸宸解釋,僥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差點就要大逆不道了。”

聽著鹿昭這話,宸宸眼睛裡浮現了幾分玩味。

她就這樣托著下巴看著躺在床上的鹿昭,道:“看不出來啊,我們阿昭原來這麼尊師重道?”

鹿昭覺得宸宸話裡有話,反問道:“怎麼不行啊?”

“行是行。”宸宸認可點頭,接著又話鋒一轉,“不過某人看起來好像心口不一呢。”

鹿昭皺眉:“你什麼意思?”

窗邊閃過了一道雷電的影子,宸宸的聲音轟的一聲劈在了鹿昭的腦袋上:“阿昭,你知不知道,你尊師重道的都把你的老師壓在身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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