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 / 2)

輕聲的問句注定得不到沉睡中的人的回應,隻是盛景鬱沉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複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鹿昭指尖的輕撫起到了作用,她看起來好像僥幸從夢魘中掙脫了出來,眉間並沒有剛剛那樣的緊張了。

這已經很好了。

鹿昭的手輕輕摩挲著,眉眼間也跟著放鬆了幾分。

反正已經不受控製的模糊了底線,理智再怎麼拉,也拉不回鹿昭來了。

“當當。”

輕輕的,兩聲敲門聲從門口傳來。

緊閉著的門被人從外麵推了開來,周煥音擠過推開的門縫,看向室內:“我可以進來嗎?”

鹿昭心虛一下,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接著狀似自然的點頭:“當然可以了。”

“阿鬱怎麼樣了?”周煥音一邊走進來,一邊小聲問道。

“沒什麼大事了,不是真正的發熱期,所以也好處理一些。”鹿昭簡略的回答道,“就得麻煩周老師去……”

話說到一半,就隨著鹿昭轉頭朝牆角看去的視線停下了。

她原本想說讓周煥音聯係節目組刪除房間裡的影像記錄,但那垂著的黑色布塊將攝像頭蒙的嚴嚴實實,似乎並不需要後期人為抹去痕跡。

周煥音也注意到了這點,她眼睛裡藏著沉沉的事情,對鹿昭道:“既然沒什麼大事,咱們出去走走吧。下午的時間我布置大家根據上午的教學自由練習,你缺勤沒關係的。”

周煥音給足了自己曠課的理由,鹿昭敏銳的感覺她有事情要跟自己說,起身點頭:“好。”

午後的日光被交織的樹葉遮擋著,算不上多麼的曬人。

因著還是個剛開發的旅遊度假村,鋪著鵝卵石的小路上罕有人至。

兩個人慢步走了一小段路,周煥音對鹿昭開口道:“阿苑醒來後都跟我坦白了,吳靄找到她,要她對你的嗓子下手,她送給你的那頭玩具熊裡藏了少劑量的東西。”

“那東西查不出來,長久了才會對嗓子有害,你隻跟那東西接觸了一晚,沒有大事。但也因此,警察局不會受理。”

聽到這話,鹿昭腦袋嗡的一下,眼神裡充滿了震驚。

所以盛景鬱哪怕身體不適成那副狀態,還會那樣緊緊的攥著那隻玩具熊。

鹿昭還記得昨晚阿苑在入睡前那樣熱情的跟她分享她帶來的禮物,憨態可掬的小熊一點攻擊性都沒有,不要說讓人放鬆警惕了,鹿昭根本就沒有產生警惕感。

她是重新開始,阿苑她們是剛剛起步。

鹿昭一直覺得這種肮臟的事情是爛透的人才會做的,可爛透前誰不是嶄新的呢?

“阿苑會怎麼樣?”鹿昭低聲問道。

周煥音告訴她:“她會因為身體原因,退出節目。”

鹿昭聞言接著又問道:“吳靄呢?”

周煥音:“還在錄製節目。”

聽到這個答案,鹿昭陡然睜大了眼睛:“

她這樣的人(),

?()_[((),

再另找一位導師接替?”

“我也是這麼想過,但你覺得有誰能頂替她,誰又敢頂替她。”周煥音道,“她這人記仇,圈子裡人儘皆知,我敢跟她剛,但彆人不一定想替你出這個頭。”

說到這裡,周煥音頓了一下。

她向來直言不諱,又對鹿昭道:“說白了,你現在還沒有那樣的價值讓人敢替你出頭,你能明白嗎?”

鹿昭能。

但心上難免不被這句過分真實的話刺痛幾分,不甘貼著這個口子,疼也來的分外無力。

“她在圈子裡為什麼能做到樹大根深,司了了那個負麵為什麼對她根本沒有多大的影響?”周煥音問著,又給鹿昭解答著,“因為歌手靠的從來都不是流量,靠的是他們的聲音跟作品。”

“所以即使這件事你告訴了節目組,節目組也不會選擇把事情鬨大,她是她組孩子的收視保證。她手底下還有三個孩子,她毀了就算了,那三個孩子不行。”

一左一右,兩件事製衡住了手腳,周煥音的話裡透著些無奈。

鹿昭怎麼也沒想到,剛走一個司了了,現在又來了一個吳靄。

而且吳靄比司了了還要難搞。

她今天受到的這種醃臢手段比過去司了了加起來的總和都厲害,這個世界好像沒有哪裡是完全乾淨的,即使擺脫了粘人的橡皮糖,還會有彆的等著她。

關關難過。

周煥音看著鹿昭眼眉間的不甘,儘管她這些年看慣了這些事情,還是沒忍住抬手揉了揉鹿昭的腦袋,安慰道:“你越是往上,下麵的人就越是想把你拉下去,你要自己先強大起來。她就是個快不行了的老東西,你這個後浪起來還不得把她拍死啊?”

這話道理淺顯,鹿昭雖然心裡還是不甘,卻也聽得明白,疼也不是無力了:“我會的!”

“我跟阿鬱都看好你。”周煥音欣慰,拍了拍鹿昭的肩膀。

太過無力的事情並不適合長久討論,她說著就稍稍轉換了一下話題,又講起了事情的開始:“這件事是阿鬱發現的,所以她才約我來彆墅,就是沒想到阿苑會受不住壓力,可能也是她最近就要到易感期的原因。”

距離剛才開始鹿昭跟周煥音已經走出去了好一段,鹿昭聽到周煥音這話,也有意打聽盛景鬱的過去,插過問道:“周老師跟老師認識很久了嗎?”

“我們……”周煥音抬頭,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得認識了七八年了。”

鹿昭的轉折算不上順滑,周煥音說著就將注意力落在了她身上:“怎麼,你對我們的關係感興趣?”

話音帶著笑意,有幾分調侃的意思。

畢竟她們一個是Alpha,一個是Omega,在盛景鬱還是景韻的時候,還有不少人磕過她們倆的cp,甚至還有坊間傳聞,她跟景韻是妻妻。

不過鹿昭到現在還不知道盛景鬱是景韻的事情,當然也沒有這樣的猜想,忙解

() 釋道:“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

隻是想跟周老師打聽些老師過去的事情。”

“啊,

原來我是被愛屋及烏的呀。”周煥音拖著長音,聲音裡有些落寞。

這人雖然是歌手,但演技也還不錯,說著就怏怏的低下了頭。

鹿昭分辨不出來,還以為周煥音真的難過了,剛想開口解釋,接著周煥音就抬起了頭來:“那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的,聽起來像是突發奇想。

可鹿昭聽得出來,周煥音要講的是盛景鬱的故事,聞言點了點頭:“好。”

周煥音抿唇一笑,找了個小石凳坐下,接著開口:“在小小的南城裡有一個小姑娘,她的父親是南城最有名的商人,在所有人還隻盯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時候,他就已經將他的家族產業做到了世界各地。母親呢,則是世家小姐,跟父親伉儷情深,用自己的智慧幫助丈夫完成他的宏圖大誌。兩個人是周圍人眼裡難得的恩愛夫妻。”

“就這樣小姑娘從出生就擁有了令人羨豔的家庭,疼愛她的父母,除了每個月都要經曆一日的苦難日,可以說人生美好。”

所有的鋪墊都是為了引出後麵的轉折,美好在故事裡總是要分崩離析的。

講到這裡周煥音頓了頓,她輕吸了一口氣,話音一轉:“但就是這樣的美好,在她九歲的時候戛然而止。”

“她的媽媽自殺在了家裡,在生下她妹妹的三個月之後。”

簡單的一句話,殺的鹿昭手指發涼。

周煥音用小姑娘代替盛景鬱的名字,鹿昭從一開始聽見這個代稱就明白。

血泊蔓延,沾紅了盛景鬱無意滾落進臥室的球。

而在房間的另一邊,剛生下來的妹妹正躺在搖籃床裡嚎啕大哭,似乎感應到了母親離世。

周遭寂靜,周煥音平轉過視線看向了鹿昭:“你知道這個家族的繼承人是誰嗎?”

鹿昭回過幾分精神,坦然道:“你這樣問,就一定是妹妹了。”

周煥音聽她這麼一說,露出了個笑,接著又好像並不滿鹿昭猜對的這麼輕易,道:“那你知道為什麼嗎?”

問題落下,鹿昭的腦袋裡過了很多理由。

可能是因為幼年喪母父親的憐愛,也可能是妹妹在經商上更加有天分一點……

但一想到那個姐姐是盛景鬱,她就不想將這個聽起來有些殘酷的答案猜測出口。

而周煥音也沒有等她說出來,便揭曉了答案:“因為健康。”

剛剛的猜測完全不對。

“姐姐是不健康的,也因為才有了妹妹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母親才會死掉。”周煥音語氣沉沉,隻是說著就感覺喘不過氣來,“偌大的家產需要一位健康的繼承人,南城的這位商人不允許自己的家族二世而亡。”

鹿昭聽到這話怔了一下。

她想了好幾個答案,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健康——這個對所有人而言好像很容易就得到的東西,是從平安出生的

那一刻就降臨下的東西。

“從家裡到後來到圈子,

她都是硬抗過來的,

是每天都抱著第二天就會死亡的想法活著的。”

周煥音的話跟程辛當初對鹿昭說的意思相差無幾,卻更加戳人心口。

這個名為腺體先天發育不全的病征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讓人每天都在抱著死亡的心情活著,未免也太過殘酷。

所以盛景鬱才會在夢裡那樣掙紮,她那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情緒也隻能在夢裡,在她最鬆懈的時候反應出來。

而自己是那樣的混賬。

為了非要盛景鬱給自己一個理由,就這樣將她拋棄在那個沒有希望的世界裡。

“我不知道你跟阿鬱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隻知道,她這個人輕易不會跟人產生羈絆,因為她一直都怕自己離開的時候會舍不得。”

周煥音的話打斷了鹿昭越發深入的情緒,將故事轉移到了現實。

“她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與人疏遠,實際上心很軟的。她自己對自己有一層保護機製,對外界也有,你如果你看不到,那隻能說明她讓你走進去了。”

周煥音:“彆吵架了,你的老師真的很難過。”

修長的手落在了鹿昭的頭頂,她那自責內疚的情緒被周煥音的最後一句話達到了頂峰。

那根曾被她親手掰下來的冰錐如今狠狠的刺過了她的心口,胸前一陣一陣的泛疼,酸澀不斷膨脹。

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她不應該拿鹿絮作為素材,也不該把自己套進那樣一個故事的殼子。

人們總想要通過前人類似的故事尋找到規律。

可不是所有故事都能成為後來事情的印證,像鹿絮這樣的人,怎麼能跟盛景鬱歸為一類呢?

她喜歡著,卻又質疑著盛景鬱的人品。

該說那個混賬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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