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倦來的惹人。
鹿昭沒有放肆,扶著她的腰把她放回床上,道:“那就睡一覺吧,好不好?”
盛景鬱點點頭,接著又勾住了鹿昭的手指,提出了條件:“你坐這裡陪著我。”
不知道是盛景鬱的潛意識察覺到了什麼,還是這個時候Omega對Alpha產生的本能依賴,她就是想要看到鹿昭。
剛剛也是,昨晚也是。
鹿昭現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掰成兩份的跟盛景鬱在一起,沒有抽開盛景鬱勾著自己的手,就這樣點頭坐下:“當然了,我不會走的,不會的。”
她一遍一遍的重複,說給盛景鬱的聽,也說給自己聽。
不甘心的,不想要麵對的,就這樣執拗的刻在聲音裡,似乎想要跟命運硬碰硬的抗一抗。
這一次,曖昧旖旎比往日消失的都要快。
房間重新回到了安靜,柔軟的枕頭上盛景鬱朝鹿昭這邊微側著臉,呼吸平穩。
日光帶著夏日未散的暖意灑落進房間,撤去心電監護的病房安靜如尋常。
長睫如扇,濃密的在盛景鬱眼下鋪展開,睡下的她眉眼中依舊帶著溫和,隻是越是明顯的光,就越襯得她蒼白。
鹿昭坐在床側仔細的替盛景鬱撥開臉前的碎發,手指拂過她略凹下的臉頰,心疼不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在酒吧的搭訕是不是正確。
可能她不出現,盛景鬱就不會是現在這種狀態,又或者她不出現,盛景鬱的狀況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時間是不斷變化的,誰都不能站到過去看現在。
道理鹿昭都懂,可還是忍不住自責。
還是忍不住替盛景鬱想,如果自己不是S級的Alpha,如果自己體質稍微好那麼一點點……
“……”
忽的,鹿昭手間傳來吃疼一下。
她下意識的朝盛景鬱那邊看去,就見她眉間蹙起,像是陷入了什麼夢魘當中。
那沒有血色的唇虛空蒼白的掙紮著,喃喃無聲的似乎在說著什麼。
這場麵鹿昭隻覺得似曾相識,
簡直就跟上次初階考核的時候一樣。
所以這次盛景鬱也是陷入了同樣的噩夢中嗎?
她心底的噩夢究竟是什麼?
鹿昭輕皺起眉頭,
一邊任憑盛景鬱緊抓住她的手,一邊抽離出拇指輕輕撫摸過她的虎口。
一下,一下。
終於鹿昭從盛景鬱的嘴型裡讀出了兩句話。
——“媽媽。”
——“不要。”
那是盛景鬱這輩子都躲不過去的夢魘。
親眼看到母親死亡的樣子,看著她最喜愛的皮球沾滿母親的鮮血,又重新滾到她的腳下。
此後她看到任何這種東西都會想到夏末初秋的那個寂靜無人下午,都會想到鮮血蔓延的地毯,都會想到被病魔折磨吞噬的恐怖與麻木。
而她跟盛景鬱,又有那個人會成為她的母親呢?
被病變的腺體折磨,被反複的痛苦折磨,被無望的未來折磨。
她不能接受盛景鬱這樣。
盛景鬱就能接受得了她這樣嗎?
人們在推開一扇門前,總是信誓旦旦的覺得自己可以經受。
而盛景鬱的母親也是這樣想的。
血腥的鮮血染滿了盛景鬱九歲往後的人生。
這次也要讓她第二次,以同樣的原因送走自己珍視的人嗎?
鹿昭僥幸的想興許自己能撐得下去,她經曆的糟糕事情多了去了。
可腐爛遠比死亡更讓人難以接受,它時時刻刻的都在提醒那個人,是她造成了這一切。
進也不是,退也不想。
鹿昭神色前所未有的黯淡,她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死胡同,漆黑籠罩過她,甚至讓她看不到來時的退路。
“……”
“當當。”
鹿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門口同時也傳來了護士的敲門聲。
這還是昨晚跟她說話的那位護士小姐,溫溫柔柔的對她道:“鹿小姐,您早餐就沒有吃,現在到了午飯時間了,還是去吃點吧。這裡有我們,盛小姐醒來我會立刻聯係您的。”
神經緊繃著,倒也不覺得餓。
可想想自己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這個地方又不允許吃東西,鹿昭就不得不起身。
而就是走,鹿昭也遵守諾言的在便利貼上給盛景鬱寫下了留言,告訴她:我出去吃飯了,很快就回來,不要害怕哭哭哦~
寫著,鹿昭還勉強勾了勾唇,在句尾下方畫了一個鬼臉。
——起碼在這張紙上,她還是過去那個她。
這一次,鹿昭又被迫漲了見識。
高級病房不僅有配套的會議室,還有私人餐廳。尋著護士小姐給自己指道路,鹿昭走到了一處轉角。
自動售賣機亮著明白的光,卻又一大半正被一道修長的人影擋住。
盛明朝正站在這個機器前。
那原本穿著的西裝被他脫了下來,隨意的被搭掛在他的手臂上,白襯衫勾著他筆挺的後背,就連彎腰取物的動作都是矜貴。
鹿昭知道自己是應該上前打招呼的,盛明朝這種的人即使不喜歡自己,也不會對自己有多麼過分的舉動。
正這麼想著,一道銀光就出現在了鹿昭視線中。
盛明朝手腕的上的表帶明晃晃的垂著,服帖挽起的袖口寫著一種無聲的距離感。
這人剛剛從自動售賣機裡取出來了兩罐咖啡,此刻正將其中一罐遞給著站在身後的鹿昭。
真是恐怖如斯的洞察力。
亦或者……
鹿昭的目光不可察覺的頓了一下,接著便自然抬手接過了盛明朝遞來的咖啡:“謝謝,盛先生。”
而盛明朝也隻是對鹿昭微微點了下頭,似乎在說:“不謝。”
鋁管貼在她的掌心,散發著與這種天氣該喝的飲料相反是熱意。
那拉環被拉了開來,接著便冒出一陣蒸騰著熱意白霧。
這人看著不怎麼顯歲數。
行為倒是挺符合他這個年紀的。
鹿昭心中腹誹,轉身坐在了自動售賣機對麵的公共連椅上。
她就這樣當著盛明朝的麵不緊不慢的喝下一口咖啡,等著苦澀衝蕩布滿她的味蕾,她才抬頭看向站在對麵的盛明朝,對他道:“您是特意在這裡等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