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已經啟動了,駕駛室裡坐著的是鹿昭過去常見的那位盛景鬱的司機。
地下停車場的照明燈光打得很足,明亮如波光,穿過窗戶落到車廂裡來,將盛景鬱此刻的模樣在鹿昭的視線中點亮。
笑意從眼角暈開,平靜而溫和的沒入蓬鬆而有光的長發。
這人穿的不再是這幾個月都快成經典皮膚的寬鬆病號服,淺灰色高領毛衣配上茶色裙子,襯得她氣色格外好。
鹿昭瞧著眼睛都亮了,訝異著,又不由得擔心:“你怎麼從醫院出來了!你現在可以出來嗎?不要緊嗎?”
盛景鬱聽著鹿昭朝自己一連拋過來的三個問題,眉眼笑笑,對她道:“放心好了,我偷偷溜出來之前就已經跟安醫生通過氣了,這是她同意了的。”
“她說我一直在病房裡,最遠也不過是下樓逛逛園子,太憋悶了,讓我有機會就偷偷跑出來透透風。”
安岑這做法明顯顛覆了鹿昭對醫生想來嚴謹不苟的刻板印象,剛剛還緊張兮兮的神色卻也因此平靜了下來:“安醫生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要是真按套路出牌,我就真的要偷偷跑出來了。”盛景鬱不然,話語裡有些不滿這些天鹿昭忙於工作。
察覺到盛景鬱的情緒,鹿昭朝盛景鬱主動靠了靠:“抱歉啊,這兩天行程排的太滿了。”
作為常年邀請參加各大晚會的主角,盛景鬱最是清楚一到年底工作量翻倍的事情了,而且鹿昭又是正當紅,肯定會比自己當初還要忙。
車廂裡落進的燈光昏了一下,盛景鬱抬手勾過鹿昭的一縷頭發。
她並沒有揪著鹿昭對自己的缺失不放,反而問道:“彩排累嗎?”
“還好,沒有過去那種舞台了,我還有些不適應。”鹿昭笑著說道。
隻是這人上一秒還說著“還好”,下一秒就還不等話音完全落下,便打了個哈欠。
她們挨得近,溫熱的吐息微微撥動著車廂裡的空氣,接著就擦過了盛景鬱的臉側。
“睡一會吧。”盛景鬱勾著鹿昭頭發的手指沒入了她的發間,輕輕揉著,也輕輕說著,“待會到了地方我喊你。”
“啊——看來還是個驚喜。”鹿昭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裡多了這麼多的哈欠,她興趣盎然的跟盛景鬱說著,就懶洋洋的將自己的下巴靠在盛景鬱的肩上。
這人的下巴有些硌人,盛景鬱卻一如既往的任憑鹿昭靠著。
接著長指落在她額間,逗弄似的撥了撥那濃密的眉毛,緩聲道:“是啊,睡一覺就有驚喜了。”
描述不上來,鹿昭就是感覺自己被盛景鬱撫的舒服,原本疲憊的眉眼勾起了輕鬆的笑意。
說了句“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鹿昭傾身一滾,小腦袋就從盛景鬱的肩頭枕到了盛景鬱的腿上。
車子在行駛平穩的著,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落在鹿昭的鼻尖,但更多的是提子的味道。
就好像是有提子的藤蔓在她躺著的空間
支起來(),
≦(),
落下來卻不是秋日滲人的清涼,而是暖暖的溫和。
鹿昭就這樣枕臥在盛景鬱的懷裡,垂放的手默默同她扣在一起,脈搏相貼,在耳廓中傳來一下一下的共振的聲音。
沉沉的,鹿昭很快就睡了下去。
她太累了,累的腦袋來不及像過去一樣不合時宜的在她的腦海中衝出那段約定好的未來,就這樣安穩且理應的睡在了這一棚屬於她的提子架下。
.
“醒醒。”
“阿昭醒醒。”
……
隨著一陣很溫柔的撥動,鹿昭聽清楚了落在自己耳邊的聲音。
這一覺她睡得很好,懵懵懂懂的睜開眼睛,也不需要她適應,視線裡的光進入的格外溫和。
隻是溫和進入的又不止是光。
鹿昭的視線由下而上的抬起,盛景鬱低垂下的臉龐隨之占據了全部。
那溫柔的撥動來自她的手指,低垂下的眼睫沾滿了車廂自動設置的燈光,給那灰銀的瞳子鍍上了一層溫和的淺色。
呼吸是這一方空間裡唯一的波動,施施然落在了鹿昭的鼻尖。
含辭未吐,氣若幽蘭。
咚。
鹿昭的心跳兀的重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朝著她的胸腔猛地撞了一下。
她的惺忪瞬間就清醒了,心跳如鼓,又不好意思展現,隻得驅使著自己還沒清醒的喉嚨開口道:“到,到了?”
“是啊。”盛景鬱點點頭,手輕輕托起鹿昭的脖頸,“我們下車吧。”
“好。”鹿昭愣愣的,隨著盛景鬱的動作就坐起了身。
寂靜的夜空下響起兩聲關門聲,算不上輕卻也不能說重。
鹿昭對盛景鬱一直都沒有告訴自己的驚喜很是好奇不已,走下車正要問,抬頭入目間便是一片漂亮的星空。
深秋還沒有吹過郊區的山坡,青草從鹿昭站立的地方蔓延,看不到儘頭。
草野吹來清風,樹枝搖晃著,似乎也將星星在天空中撥動閃爍。
這並不是一個私人的地方,朝山坡下看去亮著一塊一塊的燈光。
有情侶,有朋友,有家人,孩童玩鬨的笑聲從下方傳來,清脆,卻也不吵耳。
這個地方的秋日,不像城市裡的那樣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