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氣得很,一拍桌子:“果然是沒有不愛俏郎君的姑娘,這節骨眼她在乾什麼!”
外頭天寒地凍,還亂的很,不僅僅有許多人在尋找太子一行人,想要得到一筆豐厚賞金,還有那些流民。
因為地動失去房屋一無所有,僥幸存活下來,為了錢財逼上絕路。
雖說朝廷有賑災銀分發下去,但人性的惡豈有那麼簡單,尤其貧窮,最能滋生罪惡。
曲轅成兩人罵了一通,然後兩兩相望,不知道怎麼辦。
曲凝兮在信裡說,她送太子出城前夕,太子留了一個護衛給她差使,這次就是在護衛的幫助下翻牆跑了,在外也有護衛隨行。
他們沒見過那個護衛,不清楚他的本事,隻怕曲凝兮出事了,牽連家裡的名聲!
這是在周家,無法全然瞞著周家人,周氏找了她大哥大嫂,叫他們知情,一邊借用人手尋找,並對外擬了個說法。
就說大姑娘因為外祖母去世,外加太子失蹤的消息衝擊,鬱鬱寡歡,去了農莊散心。
這個說法不太能站住腳,聽上去漏洞百出,但是彆無他法了。
任憑外人怎麼猜,總歸想不到嬌滴滴的小娘子膽敢獨自出門,還不告而彆。
周至博和他的夫人宋氏,細細挑選了可信之人出去尋找。
此事不宜大張旗鼓,否則人儘皆知,謠言四起。
他一邊砸吧出了其他味道:“你說,大姑娘為了太子殿下,如此果勇,這樁姻緣,或許比我們想得還要好。”
起初隻是覺得,曲家又出了一個太子妃,未來可能成為皇後,哪怕隻是一個名頭,也足夠他們這些京外的遠支親戚跟著喝湯了。
在這鶩岡城內,便是縣太爺也要看周家三分薄麵。
宋氏知道周至博的意思,不過:“據我所知,尚京有許多貴女鐘情於太子,人都說太子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百姓不好過於議論儲君的容貌,但是有關太子俊美的消息,壓根遏製不住,整個大桓無人不知。
當然,大家都沒見過太子,就是各憑想象。
周至博道:“許多人鐘情於他不錯,可咱們這位大姑娘,也和旁人不一樣啊!”
在鶩岡,何曾見過這般標致的小娘子?
“你的意思是……太子和大姑娘兩情相悅?”宋氏難以置信:“這可能麼?”
“怎就不可能了,大姑娘生得貌美,她要是一廂情願,能聽見太子出事就偷偷跑了?”必然是有奔頭,她才敢冒險行事。
宋氏聽見這段分析,覺得有兩分道理,“不論如何,太子生死未卜,大姑娘可不能出事。”
萬一最後太子轉危為安,但太子妃出事了,那豈不是便宜了彆家?
兩人當下不敢大意,急忙派出不少人去四處找尋,主要是朝著椿芽山那個方向。
曲凝兮一覺好眠,連個夢都沒做,睡得四肢酸軟,渾身暖融融的。
她睜開眼睛時,有一瞬的恍惚,瞅著頭頂花紋陌生的床幔,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等到回過神,這裡搖搖晃晃,還在船上,爬起來一看,寬大的床榻隻剩下她一人了。
曲凝兮連忙低頭審視自己,雪白的寢衣還算整齊,隻襟口略有些淩亂。
她悄悄用手指勾開一點,左右檢查,鼓鼓囊囊的白胖子完好無損,並沒有被人偷吃偷啃了。
曲凝兮鬆口氣,裴應霄嘴巴壞,但其實,也還好?
她揚聲叫了映楚,起身洗漱更衣。
映楚沒讓她穿帶出來的衣裙,怕被周家尋找的人認出來,捧著幾套嶄新的冬裙和鬥篷進來。
利落地給曲凝兮換上。
她今天沒有纏胸,因為他說不用束帶,她自己也想嘗試著,勇敢麵對旁人的目光。
一直藏著掖著確實不是長久之計,她太難受了。
待她成為有夫之婦,想來就不會有人敢亂看了,如今還沒成親,但早已戳上了東宮的印子。
“小姐好漂亮呀!”映楚兩眼放光,道:“可惜船上沒有大麵的琉璃鏡,能給小姐照照看。”
“出門在外,要什麼大鏡子?”
梳妝台有琉璃鏡,手持的圓形小鏡,能清晰映照出她的麵容。
曲凝兮頭上戴了一套紫藤花簪,乃是紫翡材質,兩個耳朵掛著透亮紫色小葡萄水晶串,在大桓葡萄較為珍稀,以此做飾物的更是不多。
這一套顏色正好與她的紫霞錦緞襖裙相襯得宜,束腰盈盈,身段妙曼,宛如神仙妃子。
曲凝兮有些不習慣,正好融月進來,瞧見她拘束的動作,不由笑了。
“小姐生來貌美,彆怕。”她道:“一些小姑娘臉皮薄,總想彎著背藏起來,都想岔了,該管住自己的絕不是你們。”
怕被人看,是那些看人的錯,目光無禮,心思不純。
管人家生得什麼樣穿得什麼樣?
曲凝兮的身形,比之同齡人,線條太明顯了,再加上慣來的教導,就是讓女子臉皮薄,為此羞恥。
不過她也很快想開了,她不能一成不變。
以前是隱藏的緣由,而現在,就是皇後也奈何不了她了。
她的婚事,聖旨賜婚,板上釘釘,再無變更的可能。
曲凝兮挺直了脊背,謝過融月,她總是細心又體貼。
走出房間,被引著去外麵用飯,裴應霄已經吃過了,正在桌上另一側坐著,手裡攤開一張圖。
曲凝兮過去行禮,發現他今天沒易容?她心裡疑惑,但嘴上沒喊殿下,叫了聲公子。
這畫舫裡不知道都是些什麼人,她做個小啞巴,一概不亂問,隻獨自謹慎。
曲凝兮吃飯的時候,裴應霄看了過來,把身邊杵著的鳴恩晾在一旁。
鳴恩沒有抬頭亂看,盯著眼下的地圖,心情複雜。
跟主子談論正事,他竟然允許曲姑娘在身旁用餐,雖說這裡不是書房,但放在以前,絕不會有這種例外。
殿下沒有多重規矩,隻是若非環境所限,不會容忍自己議事的地方,有飯菜或者糕餅等雜味。
鳴恩很快被打發出去了,他拿著地圖往外走,出門時,他家殿下已經自行湊了過去,一副要從曲姑娘嘴上搶食的模樣。
飯後,曲凝兮才知道了一些事情。
原來畫舫上下,全都是裴應霄的人,她叫他公子,壓根是多此一舉。
至於昨日的易容,是因為路過鶩岡碼頭時,偶爾會被巡視營的士兵上船抽查。
他自稱是江南包船過來的,船上歌女舞姬,還有舵工水手船廚等雜役。
滴水不漏。
而現在,經過一晚上外加半個上午的行駛,早已離開了鶩岡水域,他們臨近了南樺門。
從地圖上看,南樺門是一個窄口,在此處水流變細,變深,因此得了‘門’的名稱。
經過這段南樺門,便是大嵐山穀一帶。
這個位置距離鶩岡越來越遠,和撫陽更是隔了幾重山。
因為遠離城鎮,也沒有官道,他們走的是水路,堪稱人跡罕至。
估計除了一些本地的山民小村落,外人不會跑到這種地方。
即便是行商的船隻,運送貨物,也是路過南樺門而不如,他們途經此處,駛向下一個渡口。
畫舫入了南樺門,在船艙的底層,變戲法似的又湧出一群人來,他們手裡還扛著一些器具。
曲凝兮仔細辨認,覺得可能是鋤頭。
甲板上,裴應霄在吹風品茗,身上連鬥篷都沒裹。
她終於忍不住了,問道:“殿下,你準備做什麼?”
她猜想,現在朝廷肯定都急壞了,一大群人在尋找太子的下落。
天慶帝想必已經派人去了撫陽,算算日子,明後日必定抵達。
太子失蹤越久,謠言就越多,且民心不穩。
這對二皇子而言,自然是可趁之機,而且,裴應霄一直不露麵,他就更加篤定太子此時身受重傷,可能不方便移動。
要是為了給二皇子下套,裴應霄帶著一群人跑到這荒山野嶺做什麼?
曲凝兮問了,裴應霄斜睨她一眼,輕笑:“孤以為,小晚瑜一點都不好奇呢。”
她抿著嘴角,道:“臣女是不敢多嘴。”
他聞言,放下手中的茶盞,“孤的嘴巴你都吃過了,也不差這一兩回多嘴。”
這是什麼話!曲凝兮睜大眼睛,下意識轉頭看左右,然後就瞧見了嫻青。
此時的嫻青仿佛一個聾子,看著小泥爐的茶水,沒有反應。
曲凝兮歎了口氣,悶聲道:“殿下彆再說這種話了……”
可饒了她吧……
他被她做賊心虛般的反應逗笑了,一手撐在木桌上,狹長的眼眸輕眨:“孤想說什麼,要得到你應允,還不是太子妃就這般心急管教孤。”
她哪裡敢管教他?曲凝兮隱隱後悔主動詢問了,被逮住就捉弄一頓。
好在裴應霄也不一味的逗弄她,很快給她解惑了。
“孤不能太早回去,得多給點時間,二皇子才好發揮。”
而這段時間,他當然不能在一旁光看戲了,光陰可貴,豈能空度。
“莫約就這兩日,小晚瑜一看便知。”
裴應霄淺笑嫣然,那般從容不迫,好像這天地間就沒有他著急的事情。
曲凝兮看他又故意賣關子,索性不問了,反正她身在賊船,隨波逐流就好。
到了夜間,畫舫抵達了岸邊。
這裡不是渡口,沒有碼頭,一行人趁夜上岸,山間夜裡太冷了,曲凝兮被裴應霄牽著走。
前麵幾人開道,一連串的火把,卻也映不亮這濃墨的黑暗。
“可能淩晨會下雪。”
曲凝兮聽見這話,縮了縮脖子,難怪她裹著鬥篷都覺得很冷。
裴應霄探過手來,觸摸她的臉,涼絲絲的。
他道:“我們要走一段夜路,你得暖暖身子。”
曲凝兮正要問,如何暖暖身子,便見他取下腰間的水囊,朝前一遞:“喝酒。”
“這……”她遲疑。
裴應霄像是在帶壞大孩子的,“乖,喝了酒就不冷了。”
“需要孤喂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