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閣的女子,跟隨太子住在縣衙,說起來不好聽。
雖說現在沒有人會拿這一點來打她,可既然爹娘來接,就得搬走。
待雙方見了麵,曲凝兮從周至博口中聽說了太子提及魏崧先生一事,不由訝異。
裴應霄可不是會管閒事的人,他居然會留意到郎。
她看一眼娘親,喜憂參半的臉上,布滿糾結,就明白了。
娘親頗為溺愛小弟,但也非常重視他讀書一事,如若可以,當然是在尚京附近尋找名師。
現在名師出現了,有太子開口,大概率能成,但就是距離遠。
以她掛心兒子的程度,很難放手讓他獨自去書院。
曲凝兮卻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離開雙親才能讓郎成長。
尤其是他們家的雙親,跟彆家不太一樣。
否則真是要長歪了,往後做個小紈絝。
縣衙府邸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他們很快接走了曲凝兮,告辭離去,到撫陽城租住的小院裡暫時落腳。
裴應霄沒有挽留,他開口不合禮數,隻讓鳴恩護送一程。
曲轅成沒有逗留在外的必要,他準備帶著一家子回京了,不過目前太子尚未痊愈,不好走得太急。
所以決定在撫陽城住幾天,順道做出選擇,是否要勞煩太子引薦魏崧。
曲轅成隻跟周氏商量,曲允邵個人的意見被排除在外。
曲嬋茵找了曲凝兮,皺著鼻子道:“大姐姐是不是也想幫忙出主意?還是彆開口的好,吃力不討好。”
在某些方麵,這對爹娘武斷得很。
“我的意見他們聽不進去,也沒關係,”曲凝兮淡淡道:“小弟該學會自己拿主意了,選錯了道,影響一生。”
“郎就會哭鬨那一套,那次要去圍場也是,在祖母跟前撒潑,”曲嬋茵哼聲道:“平日裡還自稱小爺呢,撒潑時候就忘了自己是爺了。”
“因為他習慣了這一套。”曲凝兮道:“郎並不傻,他也不是生來就任性。”
但確實被教得很蠢。
所以,最好是離家住到書院去。
祁北那邊之所以出了許多優秀學子,自然是因為書院裡麵有規矩。
孩子在家的各種毛病,一一給板正過來。
這事兒也不著急,如今都快深冬了,求學也是年後再去。
曲允邵要給曲凝兮送嫁,才能離家。
********
曲轅成一家在撫陽城住了幾日,周至博夫婦二人返回鶩岡了,左右兩邊也不遠。
他估摸著太子身體好轉,差不多可以先行回京了,正要知會對方一聲,被聶一瑄給攔住了。
“侯爺家中無事,急著回去做什麼?”聶一瑄突然跑到他租住的小院做客,大馬金刀坐下飲茶。
曲轅成笑了笑:“家中就老太太在,鶩岡這邊事了,想儘快趕回。”
太子不都沒事了麼,若是重病在床,他立即走就不合適。
他們一家子在撫陽陪了好幾日,可沒有失禮之處。
聶一瑄嗬嗬一笑:“聽我一句勸,侯爺會感激我的。”
二皇子要是在尚京亂來,安永侯府這個外家恰好不在,也能摘出來。
曲轅成一頭霧水:“太傅大人這話何意?”
“你隻管看著便是。”
沒過幾天,消息就傳出來了,陛下因為擔憂太子病倒,無法打理國事,暫時交由二皇子監理。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即便陛下病倒,那也有左右兩位丞相,以及太師和諸位大臣,豈會輕易亂套。
二皇子非儲君,如何監理國事,名不正,言不順。
曲轅成聽聞此事,臉都嚇白了,莫非皇城已經落入二皇子的控製?
這一回,真的沒有退路了。
不僅如此,撫陽城的縣衙,入夜就遭遇了大批的死士圍攻。
明目張膽,堪稱囂張!
曲凝兮同樣矚目此事,在太子的消息傳回尚京之前,裴靖禮就趕回去了。
他趕著這個時間差,逼迫天慶帝立自己為太子。
天慶帝又不是傻,太子出事,早就疑心裴靖禮了,往他身上一查,不難找出證據。
讓他沒想到的是,蒙天石父子二人竟然選擇站隊,投向了裴靖禮。
這一下,天慶帝就給氣病了。
裴靖禮早就知道他暗中吃了不少丹藥,隱瞞自己體弱的事實。
他把此事透露給蒙天石,造就了這個局麵。
蒙天石手裡握有大桓的一半兵權,此次進京,攜帶不少精兵。
而京中的羽林軍統領,跟蒙家有姻親關係。
書房裡,曲凝兮難以置信:“蒙家為何輕易就選擇了二皇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二皇子的勝算很低,就算陛下體弱,他要為自家兒孫搏一份從龍之功,也不該選擇二皇子。
並且,羽林軍統領僅僅因為姻親關係,也放棄了太子?
“即便他們不知道殿下轉危為安,也不該這麼草率做決定才是。”
撫陽城距離尚京千裡遠,就算沒有及時受到太子的消息,為何急匆匆的選擇二皇子?
裴應霄給曲凝兮解惑了,他笑眯眯的:“自然是因為他們共同參與過某些虧心事。”
什麼虧心事?曲凝兮一怔,發現裴應霄的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甚至,他眸底湧出了冷冽的殺意。
她一驚,是什麼事情,導致蒙天石以及羽林軍統領,無法與太子同一陣營?
他們沒得選,估計心裡也不樂意看見太子登基,但平日裡並未表露。
隻在機會出現時,毫不猶豫地抓住了。
眼下太子重傷,趁機控製皇城,並派出大量殺手,蒙天石還把他的軍隊調回了。
曲凝兮愣愣的:“臣女似乎沒有問過,殿下為何有那麼多秘密。”
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呢?是不是和陸家有關?
陸家人全死了,隻剩下一個陸焰花。
陸家的兵權還被瓜分了,在蒙天石和定宣大將軍手中。
裴應霄伸手,修長的指尖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觸感溫軟。
他輕點著,笑道:“小晚瑜,你遲早會知道的,孤要將它公布於天下,傳唱成戲文,要人儘皆知,還得載入史書,名留千古呢。”
他在等著這一日。
顯然,尚京的那點危機,都在裴應霄的意料之中。
他一點都不著急,繼續維持自己尚未痊愈的人設,還因此急出病症來,需要靜養,婉拒了著急的太傅。
聶一瑄唉聲歎氣的走了。
而裴應霄的院子裡,擺上了一桌酒菜。
拿出來的酒水,都不裝進酒壺中,直接整壇上桌。
如此運籌帷幄,卻還在等候時機,又是為何?
曲凝兮揪著小眉頭,腦袋瓜裡轉悠個不停,倏地,她想到了,“殿下把木倉幸給扣下了,他莫非能提供什麼證據?”
做過虧心事,要記載到史書裡,當然得人證物證齊全了。
木倉幸怕不是那個人證?
但是此人,未必願意配合行事,便是裴應霄親自出馬,也拿他沒辦法。
“小晚瑜很聰明。”裴應霄倒了一碗酒,推到她跟前。
曲凝兮看了一眼:“殿下連杯子都不想用了,這是企圖買醉?”
“有何不可?孤今日興致不錯。”
他說著,拿起闊口的酒碟一飲而儘。
真喝了,曲凝兮張了張小嘴。
“你也喝。”裴應霄一手斜支在桌麵上,眼中帶笑:“喝醉了,孤就親你。”
曲凝兮才不喝呢,“等會兒我就要回去了。”
她可不住縣衙裡頭。
裴應霄一搖頭:“萬一夜裡有人去小院殺你,你不怕麼?”
“這……”怎麼可能不怕!
“他們的目標是孤不錯,但難保不會對你出手。”那群人,還得鬨一段時日。
眼下,受傷未愈的太子,手中無兵,算上聶一瑄手裡的人,他們也很難回京救駕。
所以不必急著動身,隻需要靜觀其變。
曲凝兮置身其中,知道了不少事情,可還有更多她不知道的。
這會兒隻怕自己被牽連,一刀殺了,想了想道:“那我住下來。”
她剛說完,裴應霄已經把酒碟湊到她嘴旁了。
曲凝兮感知到他今日心情不平靜,不同於往日,隻是嘴巴嚴實得很,什麼都不肯多說。
她略有些無奈,隻能陪著喝,一張嘴,接受了投喂。
曲凝兮也喝過好幾回酒了,醉酒的次數並不多,所以有那麼些‘有恃無恐’。
沒料到,今晚這酒,就跟圍獵場上那次一般了不得,一碗下肚,立即暈乎了。
“小呆子,莫不是以為跟暖身的酒水一樣?”
那天夜裡給她暖身的,當然不會醉,否則怎麼趕路。
曲凝兮已經在一旁傻笑了:“確實不同,今日的酒更好喝……”
裴應霄看出來了,小姑娘喝多了就愛笑,甜滋滋的,比糯米糍還軟。
他靠過去,低聲道:“孤想親你。”
她聞言,一點頭:“那就親親,你心情不好……親親……”
“你怎知孤心情不好?”裴應霄哄著她:“你還知道什麼?”
“我喜歡親親……”曲凝兮的眼睛迷蒙起來:“我知道你也喜歡……”
喝醉了就誠實多了,原來她喜歡親親。
他翹起唇角:“那今天給孤親親彆處……”
話未說完,她已經主動攀住了他的肩膀:“我、我還知道,你喜歡親我脖子……”
裴應霄不說話了,半斂著狹長眼眸,送到嘴邊的小騙子,傻乎乎的,被人吞了都還在傻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