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謹慎考慮,他當然不會輕易站隊太子,萬一他登基後翻臉清算,蒙家就完了。
因為種種顧慮,導致了他選擇二皇子。
拿捏一個裴靖禮還不簡單,若能把他扶上皇位,再當做傀儡,蒙家便會成為大桓的天。
而天慶帝,他這些年身體不太好,偷偷服用不少丹藥,底子裡已經虛了。
蒙天石忠誠於帝王,才有今日的地位,隻恨陛下不能多堅持幾年,他就不必急於做出選擇了,留給二皇子的時間也能多一些。
曲凝兮聽到這兒,不由蹙眉,“陛下看上去還挺年輕,實則體弱麼?”
彆說她沒發現,文武百官都不知道此事,被二皇子氣倒之後,眾人才驚覺,陛下竟然身子不好!
裴應霄聽見這個疑問,笑出聲來:“他疑神疑鬼,時日久了,自然生病。”
“疑神疑鬼?”
“虧心事做多了,自然撞鬼。”他眨眨眼:“小晚瑜能猜到麼?”
他打從心裡的愉悅,曲凝兮想了想,問道:“殿下派人裝鬼嚇他?”
可是這也太難了,大內皇宮,層層守衛,戒備森嚴。
裴應霄卻是不做保留,語氣閒適:“宮裡可不止鶴壁塔有暗道。”
曲凝兮一驚,她差點把這一點給忘了。
當時被暗道給嚇壞了,之後忙著催眠自己忘掉此事。
所以,裴應霄是借用了暗道,巧妙布局,偶爾嚇一嚇天慶帝,以至於他暗中吞服丹藥。
此事天慶帝沒有聲張,因為他的皇帝,一旦開口說撞鬼,那就是頭等大事,會有許多人矚目擔憂,提議驅邪,甚至追尋所謂鬼魂的來曆。
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有其他任何一個人說自己撞見過。
這真是下了一盤漫長的大棋。
曲凝兮愣愣的望著裴應霄,“殿下就如此信我麼?”
皇宮裡有密道,這種事情豈能輕易宣之於口。
他為什麼這樣信任她?
裴應霄與她四目相對,忽而輕歎一聲:“若你背叛了孤,孤會哭的,然後殺了你。”
“那我死得也不冤,不辨是非,為虎作倀,死有餘辜。”曲凝兮一手撐在桌麵上,捧著自己的臉蛋,道:“一開始,殿下本就可以殺了我。”
“孤怎麼舍得?小晚瑜這般努力……”他越過桌麵,輕啄她的嘴角。
怎麼有矮桌存在也擋不住這人,又親上了。
曲凝兮隱隱察覺到,那時為何被放過一馬了,太子耳目遍布,掌控全局,估計尚京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是否看到她身不由己,也想到了自己?
“不論如何,都要好好活著。”曲凝兮說完,反咬他一口,然後迅速撤離,輕咳一聲把話題拉了回來:“殿下隨後打算如何?”
現今太子監國,眾望所歸,陛下臥病在床,皇位唾手可得。
曲凝兮以為他要趁熱打鐵,開始複仇,揭露當年的真相。
誰知,裴應霄一搖頭:“不著急。”
“如何不急?”曲凝兮想了想,道:“陸……稚鱈他時常肚餓,但又沒見挑剔糕點,應該不是挑食,而是強忍著不吃吧?”
這麼多年裙釵著身,欺瞞大眾,哪有那麼簡單,肯定是累壞了,也非常憋屈。
“你叫他什麼?”裴應霄輕哼,“他告訴你的?”
曲凝兮解釋道:“我不好繼續叫陸姑娘。”
直呼大名又顯得太不客氣了。
小泥爐沸水滾滾,裴應霄自顧自倒茶,順道換掉她杯中微涼的茶水。
他語調微沉,暗藏一絲嘲諷:“還不到時候,孤會派人請神醫入宮,把父皇治好,務必治得神完氣足方可。”
“而且,木倉幸此人頑固,還需要些手段……”
他要把天慶帝的所作所為載入史冊,永久的釘在恥辱柱上。
不僅要拿證據打他,還要他親口承認,親自寫下罪己詔。
沒有足夠的精氣神兒,哪能支撐得住這些。
再者,還有一個驚喜秘密,等待天慶帝揭曉。
他的好父皇,一定會為之動容。
木倉幸給背了黑鍋,他並非此事最有利的證據,但若能叫本人改口指責天慶帝,無疑非常精彩。
作為全程參與那場戰役的當事人,想必他能說出更多不為人知的細節。
可是他儼然已經不懼生死了,他對陸家深懷怨懟,因為身邊人儘數死亡,早已結下深刻的怨仇,怎麼可能願意改口作證。
甚至在圍獵場那次,不惜鋌而走險,也要殺掉陸焰花。
連個弱女子都不肯放過,可見他心裡有多惡毒,且瘋狂。
他根本不怕被天慶帝問責,或者,有皇帝睜隻眼閉隻眼,他才能順利在圍場內鬨事。
曲凝兮想著想著便覺揪心,“此事非常棘手,這人老謀深算,又不好拿捏,他如何肯幫殿下?萬一假意應承,到了大殿上改口反咬怎麼辦?”
“無妨,孤會處理的,小晚瑜隻管安心待嫁便好。”
裴應霄似乎沒有為此煩心,還有閒心偷香竊玉,趁著她不注意,就抿住了她的唇瓣。
好像怎麼都親不夠一樣。
各自在位置上坐著說話,剛飲完一杯茶水,他就湊過來了。
把她濕潤的唇,一點點輕舔著,直至嬌豔欲滴。
曲凝兮都來不及後退,就被他給捉住了,一把握住細腰,扣在懷裡親吻。
……他們方才,不是在說正事麼?
她本來還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親口的回複,確定姑母沒有害陸皇後的性命。
但現在,一張嘴就被堵了個徹底。
香軟小舌被不斷汲取了蜜液,曲凝兮淚眼汪汪:“彆……疼……”
這世間,真的有人親嘴親到嘴巴疼麼?
她瞅著裴應霄眼下那枚小小紅痣,越發疑心這人是妖精所化,才這樣可怕。
要吃人似的。
好在,嫻青在暖閣外敲了房門,通報說定宣大將軍來了,正被引入茶室。
裴應霄終於直起身來,適可而止,“孤有事在身,小晚瑜暫且忍耐著些。”
“唔?”她忍耐什麼?
裴應霄輕笑,好像之前的沉重話題,半點沒有縈繞他心上。
手指慢條斯理地,替她撫順了衣服的皺褶,再取過她的兔絨鬥篷,給係上帶子。
弄完這些,他才開口,讓人打水進來。
融月嫻青早有準備,二女進來目不斜視,更不會往主子身上打量。
裴應霄親自動手,擰了溫熱的帕子,給她擦臉,擦嘴。
擦完後抹上香露,唇上得塗一層白玉膏,消腫良藥。
不過這會兒……他來回看著,一搖頭:“怎麼辦呢,遮掩不住了。”
曲凝兮接過一麵小鏡子照了照,便見光可鑒人的琉璃鏡麵,清晰映出她的麵容。
嬌若春桃,粉腮明眸,而那紅嘟嘟的小嘴,比抹了胭脂還要惹眼。
被反複吮i咬磨至充血,色澤糜豔,一看就能猜到。
果真是遮掩不住!
她頓時慌了,還沒成親呢,她就跟太子這樣……
裴應霄自知理虧,輕咳一聲:“是孤孟浪了,融月,取一頂冪籬來。”
融月偷笑著下去了,翻出一頂白紗帷帽,遮住曲凝兮的麵容。
“……”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實在是……
“就說曲姑娘得了風疹……”
曲凝兮不愛聽,皺了皺鼻子道:“你下回彆這樣了。”
丟下話,她不顧失禮,扭頭就走。
出了門,映楚連忙跟上。
後麵的裴應霄忍俊不禁,哪有反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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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兮回到苻丹宮附近,與胡老夫人會合。
因為東宮離得遠,一來一回占去不少時間,過來時老太太已經等候多時。
“怎麼去了這樣久?”老太太本想問這個,一抬頭看到了冪籬,很是訝異:“在宮裡哪能戴帽子?”
不以真麵目示人,會被視作行為鬼祟,遮遮掩掩,被攔下探查也不為過。
還是那個隨行的小太監,笑嗬嗬的:“老夫人,曲姑娘不慎得了風疹,殿下已經派人瞧過了,就這樣出宮吧。”
“風疹?”胡老夫人一臉懷疑。
風疹是會複發的,她家大孫女可沒有這個毛病。
曲凝兮簡直抬不起頭來,“祖母,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她沒臉做人了嗚嗚……
東宮那群人精,能相信她好端端的得了風疹?
一直到坐上出宮的馬車,曲凝兮麵對自家祖母明晃晃的視線,實在不能繼續戴著帷帽,她一咬牙,摘了下來。
胡老夫人是半點不意外。
“年輕人,祖母明白。”
太子殿下正值血氣方剛,眼前有個美人晃悠,哪能忍得住。
不是她自誇,侯府大姑娘的美貌,人儘皆知。
想著想著,胡老夫人忽然頓悟:“殿下莫不是被你美貌所誘,才有了這樁賜婚。”
“怎麼可能。”
曲凝兮才不信呢,太子身邊不缺貌美女子,甚至可以說泛濫成災了。
多少人矚目東宮,說是前仆後繼也不為過。
不論遠的,就融月嫻青二人便容姿出眾,勝過不少官家小姐。
但裴應霄和她們清清白白,二女還極為規矩守禮。
可見太子不僅極為自律,還禦下有道。
越是自控能力了得之人,某種程度而言,越是可怕。
他們品性堅毅,目標明確,不會被輕易動搖,更難被外界左右。
這是在特殊環境下錘煉出來的心智。
胡老夫人道:“你彆不信,且看這段時日,太子會不會聽從勸阻,換一個太子妃。”
安永侯府因為曲皇後,沾了榮光,如今二皇子生事,他們即便沒有參與,也會被連累。
世上哪有隻沾好處的事情,這本就是利弊隨行。
“本就有不少人不滿意這樁賜婚,定會趁機在朝堂上提起,隻等陛下蘇醒了。”
老太太這話,曲凝兮是認同的,“晚瑜明白。”
“不過今天太子特意讓你去了東宮,還一路派人送回,又做這種舉動,想必那些聰明人,能意會太子的意思。”
“……祖母這話,莫非殿下是故意為之?”曲凝兮驚了。
“祖母也隻是猜測。”胡老夫人心裡隱隱生出些雄心壯誌來:“當年祖母助你姑母登上皇後寶座,自然也要幫晚瑜拿下太子一顆心。”
曲凝兮連忙拒絕,小臉嚴肅:“祖母萬萬不可!”
她是不知道,太子八百個心眼子!
光拿下一顆心哪夠呀!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送上門去隻有賠個徹底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