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盛夏和少年。”(2 / 2)

暗戀 尼古拉斯糖葫蘆 9480 字 3個月前

甜品店冷氣充足,櫃台上有已經烤好的蛋撻,她執意要等新鮮出爐的下一批。

為了給那個怕妹妹哭鼻子的男生爭取時間。

等蛋撻出爐時,男生的妹妹乖乖坐在靠窗的小板凳上。

哭到睜不開的眼睛,頻頻往醫院的方向張望,看得沈肆月心酸。

回頭對上沈肆月的目光,她吸吸鼻子,小小聲說:“謝謝姐姐帶我來買蛋糕。”

沈肆月不善言辭,也沒有哄小朋友的經驗:“我們等新鮮出爐的蛋撻,要更好吃一些。”

小姑娘抿了抿唇,低著頭,兩隻小小的手緊緊攥在一起。

沈肆月看到眼淚吧嗒、吧嗒掉在她的手背上,小小的肩膀不受控製地顫抖。

“哥哥是不想我看到他疼,對嗎?”

沈肆月愣住,她有多大,這麼小一點兒,七歲還是八歲?

能一眼看出哥哥的想法,所以這樣的事情絕非偶然,上演過很多次對嗎?

小姑娘用手臂擦眼淚,極力忍哭,聲音斷斷續續:“那我、我就不、不看了,我就、就在這等著。”

心臟仿佛一瞬間被揪緊,沈肆月眼眶發熱,鼻腔酸澀難忍,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睛也濕了。

“本來爸爸喝了酒要打的、不、不是哥哥,是我……”

“哥哥看到了,過來跟爸爸打架……”

“我不想他們打架,我想把哥哥拉開……哥哥護著我,才被打到的……”

“煙灰缸砸在他的手上,血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一場家庭暴力,她毫發無損,哥哥遍體鱗傷。

那一刻他肯定是她的英雄,是她的避難所,是她的守護神。

好半天,沈肆月才說:“你的哥哥真好。”

想必是她的命裡不帶親情,她從小都沒被人這樣維護過。

“小姑娘,蛋撻好了,可以過來取了。”

沈肆月牽著小姑娘回到醫院的時候,男生已經坐在醫院的走廊上輸液,長長的睫毛安靜垂落。

他的手臂已經包上了厚厚的紗布,依舊有膿血,又或者是傷口塗抹的藥水,透過紗布滲出來。

兩份蛋糕,包裝精美,她放到他身邊的座椅上。

“多謝。”

“這一份是給你的。”

沈肆月愣住。

燈光從高處落下,他那本就沒有血色的皮膚愈發冷白發透,碎發微微汗濕落在眉宇,濃密眼睫輕輕遮住一點瞳孔,竟然有種無法言說的脆弱。

可他就連脆弱都是冷峻的、倔強的、鋒利的,薄薄的眼尾弧度像刀刃。

“我不用……”沈肆月擺擺手,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是給你的謝禮,謝謝你幫忙,”他拍拍妹妹的腦袋,“跟姐姐說謝謝。”

小姑娘乖乖的,嘴角彎出一抹靦腆的弧度:“謝謝姐姐。”

平心而論,他其實長了一張會被寵壞的臉,眉眼英俊五官清冷,身上還有種與外表反差極大的耐心與溫柔,她猜他身邊喜歡他的人不會少。

可他一開始開口的時候,說的就是“買兩份蛋糕”,想必拜托她之前就已經想好要如何感謝,這樣的處境,他竟然也如此妥帖不忘感激陌生人的善意。

找不到理由再作停留,沈肆月拿起那份蛋糕:“那我走了。”

男生點頭,對妹妹說:“跟姐姐說再見。”

妹妹揮手:“姐姐再見。”

他們應該不會見麵了吧。

醫院走廊嘈雜,消毒水的味道讓人心慌,她竟然還在那亂糟糟的環境裡,捕捉到男生帶著笑意的一句:“小哭包,終於開心了?”

沈肆月走到樓梯拐角,忍不住回頭。

冷白光線裡閉著眼睛輸液的男生,身邊用小勺子把蛋糕喂到哥哥嘴邊的妹妹,這一幕竟然像是盛夏遙不可及的夢境。

-

後來的暑假,沈肆月在輔導班中度過,沒有機會再假借母親的名義去給父親送飯。

隻是常常會想起那雙黑得沒有雜質的眼睛,和最後定格在記憶中的、溫柔到不真實的側臉。

他還會挨打嗎?

妹妹還會哭嗎?

盛夏和少年仿佛都隻是季節限定。

入秋之後,氣溫下降之前,高中開學提上日程。

母親盛南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拎著公文包踩著高跟鞋送她去公交車站,爭分奪秒喋喋不休:“高中跟初中不一樣,跟學習無關的事情就放一放吧,成績才是最重要的。”

綠樹如茵,沈肆月悶頭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著,不言不語。

盛南回頭看了女兒一眼,她看起來很乖,眉眼生得極好,野生眉在清淡鵝蛋臉上顯出幾分安靜的倔強。打小就被街坊鄰裡說不像爸爸也不像媽媽,是個“美人胚子”。

隨著青春期的到來,這種外貌優勢愈發明顯,即使她從不給她買花裡胡哨的裙子,女兒也依舊美得出挑,以至於她總是擔心,她身邊是不是有躁動的不懷好意的男孩子。

公交車由遠及近,沈肆月有種解脫的鬆快感,盛南叮囑:“如果再有男孩子像初中那會,騷擾你、影響你學習,你跟媽媽說,媽媽找老師。”

“我的同學從來沒有騷擾我,”無力感頓生,沈肆月從書包裡拿出公交車卡,上車的前一秒她回頭,清淩淩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母親,“媽,你女兒不是什麼仙女,你不要緊張過度。”

這一天,附中校門口高高拉起大紅色的歡迎橫幅,宣傳欄貼出高一分班名冊。

沈肆月在高一(10)班的表格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全班50個人,她的學號是35,中下遊。

考到省重點,就必須接受從“雞頭”到“鳳尾”的落差。

教室在三樓,她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坐下來。

她性格內向,在陌生環境總想把自己縮成一團透明空氣。

沒多會兒,身後傳來說話聲——“哥們兒,怎麼才來?”

椅子和地板摩擦發出響動,沈肆月並不在意,翻開新發下來的課本一本一本寫名字。

“小學也開學,送我妹來著。”

筆尖猛然在扉頁劃出一道失控的痕跡。

教室裡很吵,少年的聲線格外清冽,像不該出現在夏天的冷空氣,一下把沈肆月拉回那天的醫院走廊。

細碎片段兜頭襲來,關於那場家暴,關於兩份冰激淩蛋糕和被護在懷裡的小女孩,還有那個受傷的、長得很不乖的男生。

她的呼吸變得很輕,下意識回頭,猝不及防撞入少年漆黑眼底。

隻一眼,目光就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