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看來,他身上沒有一點被寵壞的討人厭的特質,頂著大太陽,眉眼間都是清朗的朝氣,站在陽光下乾乾淨淨又意氣風發。
“有草莓味的嗎?”
“有。”
“我要巧克力脆皮的。”
“行。”
沈肆月因為肚子疼快要在樹蔭下縮成一團。
如果她今天沒有不舒服就好了。
那她就可以在他分雪糕的時候,正式跟他打個招呼。
少年分完所有的雪糕,自己的手裡卻是空的。
可能他不吃雪糕,也可能根本沒有給自己買。
如果是她的話,她會這樣做。
因為不想班主任多破費,哪怕幾塊錢。
思緒尚未收回,頭頂落下陰影。
燥熱的風拂過臉龐,沈肆月聞到清新的洗衣粉味道。
“同學。”
沈肆月下意識抬起頭。
少年逆光,眼睛微微垂著,本就比一般人濃密的睫毛如同鴉羽一般,輕輕覆蓋下來。
她看見他手伸向軍訓服口袋,拿出什麼,遞給她:“你的。”
她的第一反應是,不好意思啊我不舒服吃不了涼的。
可當她伸手接過,目光卻一下子定住。
掌心花花綠綠的包裝袋,稍顯幼稚,同樣是雪糕的形狀,隻不過是常溫的。
她仔細看了眼上麵的字,竟然是小朋友吃的那種奶酪棒。
他沒有“一視同仁”買雪糕給生病的女同學,也沒有直接把她略過、讓她落單。
被陽光曬過的皮膚很燙,心跳莫名,某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心底萌芽,讓她措手不及。
少年已經回到隊列末尾,跟他關係不錯的男生說道:“你放前麵讓大家自己拿就是了。”
他臉上沒表情的時候看著很冷,語氣卻被太陽曬得有些軟:“老師的心意不能扔到地上。”
-
一周後軍訓落下帷幕,隨之而來的是摸底考試。
兩天考九門,都是初中知識,沈肆月做題做得不順手,暗暗擔心自己的名次。
最後一門交卷已經是下午六點。
甄心把筆蓋一扣,瞬間滿血複活:“肆月,我們晚飯去校外小吃街吃吧!聽說好吃的很多!”
沈肆月沒什麼胃口,但不想掃興,彎著眼睛說:“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牛肉撈麵。”
甄心當機立斷,挎著她的胳膊往校外走:“那我們還等什麼?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兩人出了校門,直奔校外小吃街。
甄心被各種小吃攤迷了眼,這裡瞧瞧那裡看看。
突然她腳步一頓,朝著某個方向高高揮手:“裴以安!”
沈肆月循著她的目光,看到幾個個子高高的男生。
緊接著,甄心喊出名字:“楚航!顧楨!”
他們幾個人是發小,從幼兒園起就是同學。
聽到最後那個名字,沈肆月某根神經毫無防備繃緊到極致。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他的名字比對自己的還要敏感。
少年身上的軍訓服換成附中校服,白色上衣藍色長褲,冷白皮優勢明顯,陽光疏疏落落,他站在那裡,像站在某個人回憶深處的白月光。
很奇怪的,軍訓的時候眼睛總是無意識滿操場找他,現在他真的迎麵走來,目光又忍不住躲閃,像是帶了重量,不停往下墜。
楚航笑笑:“你們也出來吃飯啊。”
甄心語氣雀躍:“對哇!我和我同桌一起呢!”
男生就在這時看過來,沈肆月呼吸一凝。
她好像處在一個小小的密閉的玻璃瓶子裡,氧氣稀薄得無法呼吸。
目光觸碰,少年點頭,沒有任何情緒:“好巧。”
沈肆月這才發現他的頭發剪短了。
額發不遮額頭,劍眉烏黑清晰,瞳孔清冷乾淨,攻擊性沒有緩衝,帥得太有衝擊力。
甄心煞有介事地點評:“不錯,顧楨,請把這個發型焊死在你腦袋上!”
男生忍俊不禁,眼睛彎折,竟然還有好明顯的臥蠶。
沈肆月看到他的小虎牙,像是被人按下心動的開關,砰砰砰的聲音鼓動在耳膜上。
她羨慕甄心跟他的熟稔,麵對發小,女孩鬆弛又自在,笑眯眯地問:“你們吃啥?”
楚航:“沒選好呢,頭一次出來吃。”
甄心看向沈肆月,眼睛轉向兩個男生又轉回來,眨巴眨巴。
沈肆月收到她的暗號,甄心是在問她:可以讓他們一起嗎?
她點了頭,甄心才問:“要不要一起?肆月說了一家超好吃的牛肉撈麵。”
緊張來得沒有緣由,像上課被老師提問說出一個不確定的答案,等候發落。
那個瞬間他是否有看向她,她不知道,而少年音色清爽,是乾脆的一個“行”。
因為是她挑選的店,所以理應承擔介紹招牌的責任:“老板是澳門人,如果沒有忌口的可以嘗試,最好……”
她說話的聲音太小,輕易就被喧囂掩蓋。
話音未落,就聽見楚航大大咧咧問了句:“甄心,你怎麼也出來吃啊?”
甄心:“考試考得我都蔫兒了,不得好好犒勞一下我自己啊。”
裴以安毫不留情撂下一個高冷的“笨”:“暑假白給你補習。”
甄心作勢就要打回去。
男生女生吵吵鬨鬨,被打斷的話頭沒有辦法自然而然接下去。
沈肆月輕輕抿了下唇,太陽曬得她臉頰發燙。
“最好什麼?”少年比泉水還要清澈的聲音落在耳邊。
沈肆月驀地抬頭,隔著吵吵鬨鬨的少年少女,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個子太高,微微低頭,逆光的五官有種初露端倪的深邃。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睫毛濃密,鼻梁挺直。
少年眼睛看著她,輕聲開口:“你說,我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