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一早趕到陸家, 看到的就是陸星延抱著小毯子、蜷縮在沙發上酣睡的畫麵。
他身量高,在沙發上睡覺得屈著腿。
遠遠看,像是個委屈巴巴的小可憐。
其實陸山也是這樣湊合了一宿,但陸山不是第一回惹毛裴月, 睡沙發早就睡出了不少經驗。
他今天五六點就起了床,還在外頭跑了跑步,去公司的時候很是精神抖擻。
陸星延睡夢中皺了皺眉。
沈星若將帶來的東西輕輕放在桌上,回頭見周姨還在廚房忙碌,她又慢慢朝陸星延走近。
陸星延的睡相不怎麼好,被子掉了大半在地上,T恤衫也往上翻開了半截, 有小塊腹肌暴露在外。
不過他也是真能睡,在半邊身體都懸了空的惡劣條件下, 他還能抱住枕頭睡得不省人事毫無清醒跡象。
沈星若盯著他看了幾秒,稍稍彎腰, 想幫他蓋好被子。
可就在這時,裴月聽見動靜下來了。
她邊下樓梯邊喊:“哎呀,若若回來啦!”
“我昨晚被他爺倆氣得心窩子疼,淩晨三點多睡的,剛剛醒來才發現你還打了電話!”
裴月喜慶地從樓梯上飛奔而下,抱住沈星若前前後後仔細打量,嘴裡還不忘碎碎念, “哎呀,我怎麼瞧著你去巴黎幾天, 都瘦了一大圈呢!”
“那邊夥食不好是不是,我就知道,他們法國人那玩意兒哪吃得飽,屁大點兒東西要磨磨蹭蹭吃個半天!你爸肯定也是個不會安排的,下回要去就跟我一起去,我去過好多回!”
裴月話音剛落,周姨又從廚房出來,送上溫好的熱牛奶,“若若,來,先暖暖胃。”
沈星若唇邊掛著淡淡笑容,裴月的話她應了,周姨的牛奶她也喝了。
——即便這四十度高溫的大夏天,完全沒有暖胃的必要。
大概是裴月噓寒問暖的動靜實在太大,陸星延被吵醒。
他睡眼惺忪,人還沒看清,就先打了個嗬欠。
等眼前朦朧輪廓勾勒出一個熟悉的沈星若,他第一反應是以為自己沒醒,在做夢,還夢得不輕。
可下一秒,沈星若就轉頭望他,唇邊笑意還未來得及收。
陸星延見她笑,打了一半的第二個嗬欠被嚇了回去。
緊接著他又被這強行收回的嗬欠嗆到了,不停地咳嗽,還越咳越厲害和肺癆似的,最後直接咳得從沙發上摔下來了。
“噗通”一聲!
摔得結結實實。
裴月周姨還有沈星若都直直望著他。
三人都很安靜,就看他在地上掙紮撲騰。
裴月和周姨沈星若不一樣,她的安靜是那種……帶著絕望的安靜。
因為她實在想不通,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這輩子要生出這種宛若智障的不孝子。
見陸星延還半天不起,她忍不住出聲,“陸星延你是豬麼,還不快給我起來!”
陸星延當然也想起來,可他這一摔,不知怎麼硌到了骨頭,鈍鈍生疼,完全使不上力氣。
沈星若看出他的不適,打算上前扶他一把。
周姨動作卻快一步。
沈星若稍頓,邁出的腳又收了回去。
陸星延起來後,打算在沙發坐著歇一下。
可裴月還記得作文,看他哪哪都不順眼,馬上又訓斥道:“你是七老八十了還是怎麼著,起來了還不回去洗漱!你瞧瞧你這鬼樣子,以後怎麼找得到女朋友!”
陸星延:“……”
沈星若:“……”
兩人不約而同朝對方看了一眼,然後又不約而同錯開,裝作無事發生-
陸星延很快被趕回樓上洗漱了。
沈星若則留在樓下和裴月聊天。
陸星延動作很快,三兩下洗漱完,換了件T恤就往樓下走。
他剛下樓的時候,客廳還是一片歡聲笑語。
沈星若好像給他媽帶了什麼禮物,聽他媽那愉悅的笑聲,就知道已經被哄得服服帖帖。
可等他走到二樓轉角,客廳忽然又安靜了不少。
他聽到沈星若說:“裴姨,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當麵感謝你和陸叔叔對我這一年半的照顧,爸爸還在巴黎沒有回國,他說等回來了還會再過來一次。”
“行了行了,不要說這些虛的,什麼感謝不感謝,真說感謝,那也是裴姨感謝你才對,多虧了你,陸星延這高考才讓陸家祖墳冒一回青煙呢!”
裴月到底是大人,一下就聽出了沈星若話裡告彆的意思,很快又接著問:“對了,暑假還一個多月,你有沒有什麼安排?”
沈星若:“我打算參加P大組織的一個去美國交流的夏令營活動,七月底到八月中旬,大概半個月,等回國差不多就開學了。”
她頓了頓,又說:“裴姨,真的很感謝你和陸叔叔這一年半對我的照顧,我在星城過得很開心。”
裴月笑,“開心就好,裴姨可舍不得你了,你以後放假有功夫多到星城來玩,房間一直給你留著!”
陸星延聽完,又轉身往樓上回走。
其實明明知道高考結束了,分數出來了,誌願也報完了,沈星若實在沒有理由再留在他家。但他總覺得,沈星若是因為和他分手才走這麼匆忙。
匆忙得好像多留一會就會懷孕似的。
陸星延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望天花板。
忽然,他聽到沈星若敲門。
對,是沈星若敲門。
敲門聲太耳熟了。
下意識的,他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