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迷蹤跡·其貳 我也去喝無量聖水不就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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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來的,大概是我爸給我請的那個佛牌真的在保佑我。”

張帆扔掉煙頭,用腳狠狠地碾踩,眼淚混合著鼻涕往下淌,打濕了地上灰黑的痕跡。

“我是真搞不懂啊,年紀大了身體這病那痛的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偏要去喝那種東西!”

趙藝成無言。

他和張帆都還年輕健康,老病死的陰雲沒有飄到他們的頭頂。

所以,很遺憾,連一句有用的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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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大概的情況就是這樣。”

趙藝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張冠葉還有朱永德他們,凡是喝過無量聖水的都失蹤了,而且很可能都被那種黑色怪蟲占據身體,淪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所以我采訪完張帆,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提醒你。我生怕你因為江暮漓的病一直沒好,也忍不住去嘗試這種東西。”

“畢竟我們聽到的看到的,都是在瘋狂明示我們,好像它真的有治病的神效。”

溫衍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

他也早就意識到,這些人都試圖抓住生命的尾巴,希望治愈病痛,獲得長久的生命。

事實卻是不斷扭曲,無量聖水隻是在滋養身體中的不知名的怪物罷了。

現在,江暮漓也失蹤了。

溫衍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失神喃喃:“這下該怎麼辦……警察都找不到那些失蹤者,我又該去哪裡找他。”

“對了!”他靈機一動,激動道:“我也去喝無量聖水不就行了!”

“你可真會想……臥槽你彆發瘋,你真喝啊?!”

趙藝成眼疾手快地把溫衍剛擰開蓋子的那瓶無量聖水搶奪了下來。

溫衍急了,“你還給我!”

趙藝成劈手把那瓶東西全倒了,一滴不剩。

“想都彆想,喝了指定完蛋。”

溫衍呆呆地看著空瓶,那失了神的表情看得趙藝成直發怵。

“你……你冷靜點啊,我們一起想辦法。”

溫衍推開他,彎腰把瓶子撿了起來,拿在手上仔細端詳,像要把它盯出花兒來。

半晌,他神神叨叨地開了口:

“我問你,看著這瓶東西,你對什麼印象最深刻?”

趙藝成抓了抓頭發,雖不知他為何突然問這個,還是一五一十答道:“就上麵的那句虛假宣傳語啊,什麼起沉屙療絕症。我在朱永德家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好像就吐槽了。”

溫衍道:“沒錯,曾經我也認為這是無量聖水最大的奧秘,是它能誘惑人類最重要也最關鍵的一點。”

“但我現在才發現,能揭示無量聖水本源的秘密,隻有等喝完之後才能看到。”

趙藝成錘了下大腿,“說得好,但我沒聽懂。”

溫衍舉起手中的空瓶,“如果你是一個心存疑慮或者還沒完全相信的人,你會把這麼一大瓶東西喝完嗎?”

趙藝成說:“那肯定不。”

溫衍點頭,“一旦喝完,就意味著你徹底信服,或實在走投無路,除了依靠無量聖水,再無其它治病續命的辦法。”

“所以,唯有此時,天壽堂才會認為你有資格看見一點更本源的東西。”

溫衍把瓶子對準光線充足的方向,瓶身內壁的陰雕因為沒有水的格擋和散射,纖毫儘顯地展現在了他們眼前。

那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

衣袂飄飄,翩眇俊逸,氣韻清逸,超凡脫俗。

趙藝成隻看了一眼,就衝到衛浴間掏心掏肺地乾嘔起來。

“痛……”他捂著腦袋,“怎麼會這樣……我頭好脹……渾身上下還發冷。”

趙藝成算得上理智堅韌,並不是那種靈感旺盛很敏感的人。

可那樣一副看上去賞心悅目的雕刻圖,卻能輕易使他靈感狂飆,整個人被毫無理由的恐懼感徹底籠罩。

溫衍說:“要不算了吧,你就彆再摻和這種邪門事了。”

“不行……!”趙藝成邊漱口邊道,“我一定要把這篇報道寫出來,不能半途而廢。”

溫衍點點頭,“你覺得這幅雕刻是什麼朝代的?”

“……我覺得是現代的。”

“我認為是宋代的。”溫衍頓了頓,“而且,我的意思是,它確確實實出自一位古人之手。”

“哈?”趙藝成張大了嘴巴,“你是說,這老頭真的是哪個古代人雕上去的?”

溫衍道:“你看這瓶中老者,細節刻畫毫無猶豫之筆,衣紋波折起伏、錯落有致,每一根線都充滿了韻律美。這種陰雕技藝早已失傳,留存於世的作品也寥寥無幾,絕非現代工業可以複刻。”

趙藝成問:“你就這麼肯定?”

溫衍說:“書裡和博物館看到過。”

“噢。”

“我家有一件真品。”

“……”

“瓶中老者應該就是那位古人本人。”溫衍十指收攏,握緊瓶身,“他也極有可能就是天壽堂事件的始作俑者。”

“所以你說的到底是誰?”趙藝成問,“我們能有線索找到那些失蹤者嗎?”

“能。”溫衍默了默,“隻是……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會是那種地方。”

***

當日。

直到聽見溫衍鎖門的聲音,江暮漓才慢吞吞地下了床。

陽光穿刺進房間,打出一抹濃黑的逆光。

他抬手輕輕一勾一扯,浸透了血水與藥液的紗布打著旋兒落在地上。損毀的一半臉正好沒入逆光,顯得另一半暴露在光線裡的麵龐,高貴俊美得宛如神祇。

“出來吧。”他鋒薄的嘴唇微微翕動,“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少頃,他那眼球已經腐爛的左眼眼眶裡,流動著湧出一縷黑色物質。

那是由一群漆黑怪蟲列成的長隊,順著象牙白的臉頰往下爬,極致的黑白分明,詭異到了極點。

怪蟲越冒越多,彙聚成黑汙濁流,越淌越多,洶湧成河,滔滔似浪,幾乎把整個房間淹沒。

江暮漓佇立中央,露出和善而清澈的微笑。

他禮貌彬彬道:“我的一條腿腐爛得厲害,行動不便,能拜托你帶我去嗎?”

數以億計的怪蟲想像吞噬其他人一樣,吞噬這個重病將死的“人類”。

誰知,甫一觸碰到他,立刻蹬腿抖翅地瘋狂掙紮起來,眨眼間就蒸騰成腐臭的滾滾黑煙。

好像他才是真正邪惡肮臟的存在。

江暮漓一步一步逼近黑濁,一搖三晃,顯得弱不禁風。

可那黑濁卻在不停地後退。

其實,那些怪蟲根本沒有人的知性,所以也不可能有害怕的情緒。

這種表現隻是本能的屈服。

江暮漓拍了拍手,“來,跳舞吧。”

隨著他擊掌的動作,幾粒閃閃發光的鱗粉從他的皮膚上飄落。

鱗粉落入蟲群,怪蟲們立刻比之前更慘烈百倍地撲騰起來,看上去真的像在跳舞一樣。

江暮漓蹲在那兒,就像任何一個對大自然裡小生命充滿好奇的大學生一樣,津津有味地觀察著它們。

“果然很有趣。”

他忍俊不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蟲群就像曝曬了三天的乾草垛被火苗燎到,迅速腐蝕殆儘。

最後隻剩一隻小小的醜惡蟲豸。

唯一的幸存者。

江暮漓將它從地上拈了起來。

它蜷縮在男人皙白的指尖,弱小、無助、可憐。

“帶路的話,隻需要你一個就夠了。”江暮漓半邊完好的臉上露出清俊迷人的笑容,“麻煩帶我去吧。”

“那願望被汙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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