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進一怔, 隨即恍然。
原來遇上了同好啊,怪不得會在開會討論的時候幫自己說話。
不過他也真沒想到,這家夥看上去人模狗樣的, 竟然比自己還能裝。
嘖嘖, 不得了的變.態啊。
“等下打算怎麼玩兒?”錢進壓低聲音問道,“我帶了藥,還有工具, 新做的,絕對夠刺激。”
江暮漓笑著搖搖頭。
錢進比了個大拇指,“兄弟可以啊, 比我還會玩兒。你是不是帶什麼好東西了,快拿出來給我開個眼。”
江暮漓解開外套,變魔術似地揚手一揮,隻見裡麵“嘩啦啦”地掉下一大堆魚鰾, 在他身側堆積成了兩座銀光閃閃的小山。
錢進終於意識到了當下情形的詭異和反常。他想跑, 但整個人像不受控製了一樣, 不由自主地就彎下腰, 抬手伸向了那些鋒利無比的魚鰾。
***
凶手找到了, 某種意義上算是自投羅網。
有同學在二教後麵的小樹林裡,發現了哀嚎不止的錢進。當時,一個膽子比較小的女生嚇得差點昏死過去。
錢進渾身赤.裸, 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插滿了魚鰾, 這使得他看上去就像一隻惡心的怪物, 惹得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那些魚鰾對魚類和小動物殺傷力比較大, 對人可能起不了致命性傷害,但從頭到腳每一寸皮肉都被紮穿就另當彆論了。
錢進很可能一整夜都在劇烈的疼痛中苦苦煎熬,稍微動一動, 就猶如遭受淩遲酷刑。
醫院裡,被包裹得活像一具木乃伊的錢進,胡言亂語地主動坦白了罪行。
他說,他偷偷帶了許多魚鰾,想故技重施來殘害貓咪,沒想到出了意外,不小心把魚鰾全都紮到自己身上。
趙藝成忍不住吐槽,“這也能不小心啊,簡直比菊花超市裡那些不小心坐進去的還離譜。”
“真的是這樣,你們相信我啊!”錢進驚恐地叫了起來。那種害怕到扭曲、想哭都不敢哭的絕望神情,簡直讓周圍人看著都後背發涼。
看來他不止肉.體受到了巨大創傷,精神上也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為了證明自己的罪行,錢進交出了自己的手機,裡麵有大量照片和視頻,都是他虐待貓咪時拍下的“戰利品”。
根據錢進交代,他是故意加入救助小組的,因為像他們這種虐貓者看到好心人儘心竭力救助貓咪的時候,會像打了興奮劑一樣亢奮。
甚至,有的虐貓者會故意將半死的貓咪扔在路邊,然後讓愛心人士去救。
他們會像欣賞作品一樣,暗中觀察這一切,為自己的殘酷行徑沾沾自得,像看小醜表演一樣暗暗嘲笑他人的善意。
雖然真相水落石出,錢進被學校做出開除處分,但大家的心情還是很沉重。
因為,大家還從錢進口中得知,以虐待小動物為樂的人還有很多,甚至發展出了一條產業鏈。
虐貓者們大都有強烈的表演欲,他們不僅會在虐貓的視頻文件裡注明作者,還會在視頻畫麵中的各個角落,有意無意的展示自己的賬號。
一方麵是為了“版權”,一方麵是為了拓寬販賣渠道。
很多“圈內大佬”靠抓貓、領養貓、購買貓獲得貓咪,在自己家裡錄製虐貓視頻,然後交給下線們去販賣、或自己直接販賣。
有需求就有利益,在這條毫無人性的產業鏈上,有專門錄製虐殺視頻的虐貓者、有整理視頻資源打包出售的專業販賣者、有專門在各種渠道拓展客戶的中介,還有各種賣家。
虐貓者們拍攝虐貓視頻,不僅是為了販賣,也是為了炫耀與攀比。誰虐的貓更多、誰的工具更全、誰的手法更專業、誰虐殺的貓更貴,誰在圈內的名聲也就更高。
錢進加的一個群的群主,就是被這群人捧成“大神”的一個變態。那個變態不僅虐貓,還虐狗,甚至還有倉鼠、刺蝟等其它小動物。
那個大神聲稱自己是開土菜館的,賣的都是高級野味,因為現在野味館都禁了,所以才偷摸兒地賣,那些食客愛吃得不得了,生意好得很。
好到他家裡專門搞了個院子養這些小畜生,想玩哪個就哪個。
趙藝成用錢進那裡拿到的賬號密碼潛入了這個群。
看到群裡虐貓者分享的視頻,大家簡直要寒毛直豎。
這些人遠比錢進更加殘忍,采用的虐待方式有電擊、扼喉、剝皮、火燒、吊抽、拆指甲、開水燙等等,遠超常人想象。
他們施虐的對象,從普通土貓到英短藍白這些品種貓,應有儘有。而且,這些人還特彆喜歡對毫無反抗能力的奶貓和懷孕的母貓下手。
救助小組裡有個女生叫康怡琴,特彆有行動力,雷厲風行,嫉惡如仇。
之前有一次,她在馬路上看到一個男的拖行一隻受傷的小狗,那小狗叫得特彆淒厲,引得路人們都義憤填膺,但隻有她一個人敢衝上去和那個男人對峙。
然而,這樣一個勇敢的女生,都沒看視頻畫麵,僅是聽到一點聲音就崩潰了。隻見她捂住嘴劇烈乾嘔,臉色慘白,滿臉都是冷汗。
大家把康怡琴送去醫務室,聽著康怡琴急促的呼吸和痛苦的抽泣,胸口都像壓了塊大石頭那麼沉重。
等情況稍微好轉一點,康怡琴麵色痛苦地跟大家講了自己以前的經曆。
在康怡琴小時候,曾養過一隻小土狗,很乖、很可愛,每天她放學就守在院子門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當時她家裡有個親戚,叫泰伯,是狗肉販子,專門給狗肉館子提供原料。許多狗販子為了抓狗,什麼惡毒的招數都用儘了,這個泰伯就是。
康怡琴老家是農村,村裡的狗都是散養,白天經常可以看到許多小狗。
這種狗販子白天就在村莊中到處閒逛,趁人不注意的時候,用毒狗針把落單的小狗殺死,然後快速裝進後備箱帶走。
康怡琴知道外麵很危險,她很珍惜她的小狗,一直養在院子裡,從不敢放它出去亂跑。
可是,過年泰伯來她家做客,她父母竟然擅自做主,把小狗送給了泰伯,讓泰伯露一手烹飪狗肉的絕技。
更過分的是,他們竟然還把那盤肉端到康怡琴麵前,讓她猜一猜這是什麼肉。
等康怡琴夾了一塊肉吃下去,周圍大人終於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泰伯,一邊大嚼,一邊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他得意洋洋地告訴康怡琴,這盤狗肉就是宰了她的小狗做的,味道果然又香又鮮。
康怡琴當時就“哇”地吐了出來。
她悲傷地嚎啕,憤怒地質問,但在大人眼裡隻不過是小孩撒潑。他們笑得更歡暢了,一屋子都回蕩著那刺耳的笑聲。
從泰伯嘴巴裡噴出來的肉味和酒氣,令康怡琴這輩子都難忘。
康怡琴是個倔脾氣,和家裡大吵大鬨了一場,還絕食抗議。可她不過一個小女孩,沒人會把一個小女孩的痛苦當回事。
她爸爸還批評她,說泰伯是長輩,家裡親戚都在的場合,她這樣是不給父母麵子,還說她氣量小,不就吃她一隻狗,怎麼能這麼斤斤計較。
康怡琴不懂,那是一條生命,為什麼在他們嘴裡那麼輕描淡寫?
後來,她父母被她拗得沒辦法,說不就一隻土狗嗎,再給她弄一隻不就得了。
他們把她帶去了泰伯的攤子。
入眼所及,儘是血淋淋的畫麵。
一條剝了皮的狗掛在吊鉤上,還有掛得整整齊齊的一排排鹹狗肉,紙箱裡堆積著數條狗鏈以及剝下來的毛皮,還有各式殺狗工具和脫毛機器。
泰伯的手上還沾著血,他胡亂在圍裙上擦了擦,粗暴地從肮臟狹小的鐵籠裡抓出一隻小狗。
那隻小狗大概嗅到了同類鮮血的氣味,不停掙紮尖叫,淒厲無比。
康怡琴永遠不會忘記泰伯用那隻沾滿鮮血的手抓著小狗朝自己伸過來時的情形。
在她眼中,那已經不是人,而是冷血殘酷的惡鬼。
童年刻下的陰影,直到現在都無法消除。康怡琴努力救助動物,但她絕不會再養一隻寵物。
她曾經沒能保護一個弱小的生命,她一直滿懷愧疚與悔恨。這是她的心結,可能終其一生都不能釋懷。
這時,擱在被子上的手機振動起來。
康怡琴接通電話,“喂,媽?”
另一頭,她母親的情緒顯然不是很好。
“小琴,你還記得泰伯嗎?就以前每年過來都會來我們家總愛逗你樂的那個。”
康怡琴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怎麼了?”
“他死了。”
還有這種好事?
康怡琴驚呆了。
她之前聽母親提過一嘴,說泰伯靠做狗肉生意攢下的錢去城裡開了一家土菜館子,生意好,掙錢多,日子過得舒心得不得了,沒想到說死就死了。
“那他怎麼死的?”康怡琴問道。
也好讓她高興高興。
她媽媽支支吾吾,似乎難以啟齒。
“你說的那個泰伯是不是有開一家餐館啊?”趙藝成劃拉著手機,“阿泰土菜館……是不是他開的?”
康怡琴點點頭,“對,沒錯。”
“我好像搜到新聞了,說本市一家名叫‘阿泰野味館’的店主被人發現死在自家後院,死狀異常慘烈……”
眾人把腦袋伸過去,康怡琴才看了沒兩行,捂住嘴又想吐了。
一起怪死案件。
凶手剃掉了死者全身毛發,剝皮、放血、肢解、切割,一塊塊整齊懸掛在晾衣架的鐵鉤上。
因為處理得宜,又在通風乾燥處風乾了好些天,屍體中水分慢慢蒸發,外麵那層油脂變成了金黃色,看上去十分晶瑩透明,就像上等的臘肉一樣。
“叮叮。”
趙藝成手機頂端彈出了橫幅消息提醒,他潛伏在裡麵的那個虐貓群有了新分享。
他戳進去一看,原來是群裡那個“大神”上傳了一個視頻。
搖搖晃晃的畫麵裡,一家餐館露出了招牌一角,上麵赫然寫著“阿泰土菜館”幾個大字。
“臥槽,這個變態不會就是泰伯吧……”
“可他不是死了好些天了嗎?”
“有沒有可能是同名的土菜館?”
“我覺得不大可能。”趙藝成吞了口唾沫,“視頻和新聞裡的一樣,顯然是同一家土菜館。”
群裡又上傳了一個視頻,還是那個“大神”發的。
“這是我有史以來最牛逼的作品。”
這句話把潛水的人都炸了出來,那些虐貓者們頓時都興奮得不行。
“臥槽牛逼啊。”
“大神就是大神。”
“比拔掉布偶貓腳指甲那次還帶勁嗎?”
“這個群裡好東西就是多,爽!”
“吹爆大神,那些貓粉狗粉看到不得氣死。”
“嘻嘻,就愛看貓粉跳腳。支持大神,天天活殺最過癮!”
趙藝成強忍著劇烈的不適感打開視頻,文件有點大,過了一會兒才加載出來。
他的眼睛慢慢瞪圓了。
確實夠血腥,夠殘忍,夠恐怖。
但殺的不是貓。
是人。
隻見泰伯麵無表情地舉起一把專門用來殺豬放血的尖.刀,對準自己的頸部大動脈,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鮮血噴湧,飛濺上鏡頭,又緩緩淌下。
泰伯刺完頸總動脈,又去刺手腕上的橈動脈、大腿附近的股動脈。他熟練地一處一處戳刺著,有條不紊地給自己放血。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那張豬肝色的麵皮隨著失血逐漸變白。等到血全部放完,他整個人已經變得如死屍般蒼白。
這時,泰伯才慢吞吞地走向院子裡的大鐵桶,把自己泡進了咕嘟冒泡的沸水裡。
真·鐵鍋燉自己。
畫麵一黑,視頻戛然而止。
文件已損壞。
“臥槽……臥槽啊……我現在終於知道了!”
趙藝成含糊不清地嘟囔著,衝到廁所一陣排山倒海的猛吐,扶著牆虛弱地走了出來。
溫衍問:“你知道什麼了?”
“臘肉是怎麼做出來的唄。”趙藝成說完,又一陣打惡心。
溫衍點點頭,“那你最近彆吃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