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發男孩身體一僵,太宰治繼續說下去。
“你們的結局就也不會是這樣,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
打斷他的是一個擁抱。
白雪櫻來站在椅子上,雙手摟住太宰治的脖子,讓他的肩膀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小手輕輕撫摸蓬鬆的頭發。
“不要說這麼寂寞的話。”
年幼的天使無比平靜,又無比悲傷地說道:“治,也是我重要的家人啊。”
太宰治瞳孔驟然一縮,僅差一天就步入十五歲的少年僵在一個男孩的懷抱中。
“我從來都沒有後悔,就算時間重返,那一天我還是會選擇為你治療。”
“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醫生也沒有錯……隻是,抱歉。”
隻是他無法接受。
欺騙和利用不是真心裡該出現的東西。
白雪櫻來放開他,跳下椅子,退後幾步,羽翼自身後張開,頭上的金環是這處於黑暗中的橫濱唯一的光芒。
太宰治了然。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不用說抱歉。”
·
再次踏入頂樓的房間,白雪櫻來說不清心裡的情緒。
森鷗外背對他站在落地窗前,像是等待他許久般轉身,露出他熟悉的笑容。
“我等你很久了,櫻來。”
白雪櫻來沒有說話。
“今天的事情我都處理好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森鷗外看向白雪櫻來,關切地詢問,“有沒有哪裡受傷?”
說罷,他走過來,朝低頭沉默不語的男孩伸出手,卻在最後一刻被躲開了。
白雪櫻來後退一步。
森鷗外的手僵在半空中。
“說出這句話的是醫生,還是首領?”
“……”
森鷗外放下手,嘴唇抿在一起,沉默片刻後。
“我已經沒辦法給你答案了。”他苦笑道。
外麵下起了雪,鵝毛大雪紛紛而落,為這黑暗的世界增添了一絲雪白的寂寥。
白雪櫻來張了張嘴,垂落的雙手攥緊像是在壓抑即將衝破眼眶的某種情緒,他朝著森鷗外彎下腰,做最後的告彆。
“至今為止,謝謝你的照顧。”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門口,手落在門把上,身後響起的聲音令他動作一頓。
“櫻來。”
那熟悉的聲音,一瞬間將一切從這個豪華的房間拉回了那個診所,或是那個雪天。
“天冷了,小心點不要感冒了。”
門關上了。
白雪櫻來向著電梯走去,他邁開步子,埋頭加快速度,漸漸地從走、到快走、小跑、最後變成了不管不顧的奔跑。
洶湧的淚水再也克製不住,在奔跑中掉落。
他不知道。
不知道那是醫生,還是首領。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走廊很長、長到將至今為止的回憶都映射出來,走廊很短、短到他還沒有找出答案,就走到了儘頭。
電梯最後一次打開,最後一次合上。
白雪櫻來離開港口Mafia的大樓,一路沒有人阻攔,他們或許會不解,但站在頂樓的那個人比誰都了解。
除了感情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困住天使的步伐。
步伐一頓,白雪櫻來仰頭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試圖去望向最頂端,那裡是否也站著一個向下看的人呢?
·
‘天使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根本也不用學。’
‘這些是讓你能在這裡生存下去。’
——但你本就不屬於這裡。
白雪櫻來終於理解了太宰治那些話的意思。
“治,我要走了。”
太宰治站在海邊,聞言抬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
“停下。”太宰治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似乎也預料到了白雪櫻來要念叨什麼。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什麼都不用說,你可以放心走了。”
像是抗拒家裡長輩念叨的小孩子。
白雪櫻來也決定叛逆一次。
“又來?”太宰治看著腦袋埋在自己腰間的櫻色小腦袋,臉上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就算你再怎麼和我擁抱也不能充滿能量。”
白雪櫻來打斷他:“治,天使的旅途沒有回頭路。”
已經走過的路,就不會再走一遍,有些人見過一麵,便是永彆。
太宰治垂下眼睫,輕笑一聲:“那不是挺好嗎。”
至少這個世界的任何人都再也彆想捆住天使了。
白雪櫻來摟著他的手臂緊了些。
“但是,有家人在的地方不一樣。”
所有路程皆為旅途,但唯有家人所在的地方不一樣。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展翅聲劃破黑暗,潔白如月光的羽毛飄落,太宰治仰頭,停滯半空的小天使,湊到他耳邊,宛如童話故事裡那般說了悄悄話。
“所以,我會回來看你的,希望那個時候你的身邊已經有了可以自豪向我介紹的摯友。”
“那麼,再見了,哥哥。”
·
太宰治盯著‘鎖鏈’。
黑暗中少年發出一聲輕笑。
既然說是相似,那麼連你也做不到的事情,為什麼會覺得我能做到?
不,就算能做到,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於是,太宰治毀掉了‘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