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金光足以撕裂周圍的黑暗, 以天使手掌為中心的半圓防護牆,擋住了淩冽的寒風,兩股力量碰撞, 掀起風浪, 發絲在空中淩亂飛舞。
天使的光芒過於耀眼, 被他護在身後的名取周一和的場靜司, 不得不抬起手臂擋在眼前,勉強透過風浪看清, 站在最前方的白雪櫻來, 他仿佛是站在光的儘頭。
立於寒風中的妖怪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祂驟然縮小的眼瞳中, 映出了暴漲朝祂襲來的金光, 周圍的冰雪頃刻間消融一大半,妖怪連退幾步,漆黑的影子在閃耀的光芒中搖曳, 祂不甘地咬緊了唇瓣, 眼中湧現濕潤的淚意。
像人類的孩子一樣流露委屈。
金光頓了下, 如潮水褪去,一切歸於寂靜, 隻剩下櫻發天使周身縈繞著淡淡光芒, 他平靜的綠眸看向妖怪, 後者垂下頭, 眼神灰暗,沒有了半點戰意。
“能和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白雪櫻來注視外表看起來和自己年齡相仿,實際眼中也彷徨如孩子的妖怪。
“說了又能怎麼樣?”妖怪低聲道。
“你不說的話人類是不會知道你的想法的。”
妖怪眼底的濕意瞬間化作淚水落下,幼小的肩膀聳起, 他的情緒接近失控:“他怎麼不知道!他明明一直都知道我的想法!明明知道——”
卻不來見我。
驟然暴起的戛然而止,隻剩下淡淡的悲傷,祂再也無法忍耐,任由淚水流淌。
“明明約好了,他說過每年都會來見我的,他說過的。”
[小朋友,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泛黃的記憶中,滿身除妖人氣息的男人一臉擔憂來到祂身邊。
[你的父母呢?]
祂躲開人類的手,語氣冰冷:[與你無關,趕緊離開。]
男人沒有惱怒,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塞進祂的手中,那顆還帶著人類體溫的糖果,靜靜躺在妖怪冰冷的掌心中,是幾乎要燙傷祂的溫度,下意識地祂想把手裡的東西扔出去,莫名其妙地又什麼牽扯著祂,讓祂沒有扔出去,還握緊了。
[我家孩子和你一樣的年紀,很喜歡吃這個。]
男人目光柔和。
[吃完了,就下山吧,這裡有妖怪出沒太危險了。]
是嗎?
祂把糖果扔進嘴中,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起身,抬起手臂,狀似隨意地揮手就將藏於樹林中的妖怪凍結了,那妖怪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祂回身,輕垂眼睫,明明是孩子的外表,在那一刻目光卻猶如巨人俯瞰地麵上微小的生命。
男人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就是這座山傳說中的守護神?]
[知道了,就趕緊離開此地人類。看在你沒有冒犯我,還獻上貢品的份上,我原諒你這一次的諸多無禮。]
說罷,祂轉身。
[請等下!]
男人跑過來,將一袋東西塞入祂懷中,孩子外表的大妖怪臉上一瞬空白。
男人溫柔地笑了。
[既然這麼喜歡的話,那麼這些就全送給你了。]
那一袋甜甜的糖果就成了一人一妖結識的開端。
男人時不時就回來山裡看望祂,每一次都會拿著一袋糖果,時間久了妖怪也了解了很多,有從男人嘴中得知的,有從彆的妖怪口中得知的。
比如,他的家族正在走向沒落,而他卻無能為力。
比如,他的孩子年紀確實和祂的外表一樣大——如果還活著的話。
男人再來的時候,像是一瞬間蒼老了,他掙紮許久,似乎是敗於某種東西,一個除妖人不得不向妖怪低頭。
[拜托你,可以幫幫我嗎?]
[可以。]祂說,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笑意,[不過,你也要答應我,每年冬天都來看望我,還要帶上禮物。]
祂指了指袋子裡的糖果。
人類的感情祂不懂,但男人在祂說完,就一把抱住了祂,陌生的擁抱、陌生的感覺,妖怪呆愣眨了眨眼,剛想掙紮,便感覺一滴滾燙的液體流到了祂身上。
男人哭了。
[謝謝你,謝謝你,我一定不會忘記這份恩情。]
人類真奇怪。
不過,祂不討厭。
祂出麵解決掉了那隻盤踞要詛咒男人家族的妖怪。
男人也如約定一般,不僅冬日來,隻要有時間他就回來。
時間就這樣緩慢度過,直到男人沒有再踏入這座山,長久維持的東西崩壞了。
期初,妖怪還安慰自己,可能是他太忙了,人類總是很忙碌,既然他不能來的話,那祂去見祂吧。
於是,妖怪尋著熟悉的味道找到了男人的家裡,他沒有再忙,意識到這點祂有些生氣,但如果他會繼續拿禮物來看祂,祂就原諒祂。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有人問男人。
決定好什麼?
祂掩蓋氣息湊過去。
[決定好了。]男人背對著祂,語氣平靜而又堅定,[我不會再去那座山了。]
妖怪回到自己的山,望著日複一日懸掛天邊的明月,腦中終於冒出那句沒有當場爆發的話。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