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聽到了敲門聲。
然而秦騫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他的指腹慢悠悠的拂過葉河的眼睛,抬手擦去了那將要流下的淚水。
秦騫的毫無反應讓葉河很是失望,畢竟他還想著趁秦騫去開門的功夫能夠獲得逃脫的機會。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開始大聲呼救,希望門外的人能夠聽到。
秦騫對於葉河的大聲呼救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隻是慢條斯理地說道:“把喊叫的力氣用在這裡可不好。”
葉河並不想知道喊叫的力氣一會兒要用在哪裡,他混沌的腦海隻能支撐著讓他快逃。
門外的人似乎聽到了葉河的聲音,仿佛是受到了激勵一般,敲門聲也越來越大,就像是非要將麵前的這扇門打開一樣。
這敲門聲實在是吵鬨,仿佛要把一層樓的人都叫醒。
秦騫終於有了動靜,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房門,而後下床朝著房門的方向。葉河在秦騫轉過身的一刹那,立即一口咬在了領帶上,想要試著咬開這個結。
秦騫已經走到了門口,他自然已經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對方就像是屯食的小倉鼠,自以為自己做的有多麼隱蔽,其實一切都逃不過主人的眼睛。
他並不準備阻止,畢竟他知道葉河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葉河咬了一會兒,覺得他的牙和他的耐心總要沒有一個。
房門上並沒有貓眼,要想看清外麵站著的人是誰,隻能打開房門。
秦騫打開了房門,外麵站著的竟然是夏清的隊員之一阿江。對方的臉上、身上都帶著斑斑血跡,顯然是經曆了一場惡戰,臉上露出了疲憊又驚恐地神色,還時不時往後扭頭,像是生怕後麵有什麼追上來。
不知為何,見到站在門口的阿江,葉河莫名熄滅了求救的心思。
阿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床上的葉河,一見到秦騫開門,他的眼底流露出幾分哀求:“公爵蘇醒了,外麵鬼物暴動,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讓我進去躲一會兒吧,他們估計一會兒就追過來了......”
他此時終於注意到了秦騫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氣質,對方一貫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衫此時卻有些發皺,阿江並不知道,這是剛才葉河在掙紮中抓皺的。
秦騫並沒有剩餘的同情心可以分享給自己的競爭對手,因而乾脆利落的想要合上房門,但阿江卻直接伸出了手擋在了門縫間,被門快要關上的力道夾得手背發紫,但他卻像是沒有察覺到疼痛一般,焦急地說道:“我.....我知道西撒爾的筆記本在哪裡,隻要你讓我進去躲一躲....”
原本秦騫正思考著切下玩家的手是否算違反規則,聽到阿江的話,他即將合上房門的手一頓。
阿江還以為秦騫是心動了,眼裡猛地迸發出希望的光:“我可以告訴你在哪裡......”
秦騫沒有說話,阿江忐忑的看了過去,正好看到秦騫微微側身的動作,像是想要遮擋什麼。
因為秦騫側身的動作,阿江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身後的床。其實剛才他隱隱聽到了呼救聲,然而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畢竟秦騫並不像是會金屋藏嬌的那種人。
但是現在他才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覺。即使秦騫的身影擋著,阿江仍然能夠窺得一點兒引人遐想的、像是一隻手就能握住的腳腕,誘惑著人在上麵留下痕跡。
難怪剛才不開門,原來是根本就沒有時間。
阿江在心裡想道。
秦騫的身影在擋著阿江的同時,也在擋著葉河看向阿江的目光。雖然看不清外麵的人究竟是誰,但葉河也感覺到了對方那令他不舒服的覬覦視線,忍不住蜷縮起了雙腿,想要逃避對方的視線。
仿佛是察覺到了阿江的目光,秦騫看了過來。對上秦騫那帶著警告的冰冷視線,阿江隻能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視線,他將秦騫的沉默當做了默認,上前一步想要進入房間。
秦騫終於有了反應。
回應阿江的是抵在脖頸間的冰涼匕首,感受到那冰涼的溫度,再也不敢往前走一步。他的臉色一下子慘白起來,乾笑著看向秦騫:“我就隻看了一眼。”
“公爵蘇醒了?”秦騫忽然開口問道。
阿江一楞,他剛才明明已經說過這件事情,他並不明白對方怎麼又問了一遍。然而脖頸間的刀刃逼著他有問必答:“是.....是的。”
秦騫的下一個問題更加令人猝不及防:“你是怎麼死的?”
阿江的臉色徹底大變,臉上的笑容一時間都有些掛不住:“秦先生,您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秦騫平靜地說道:“彆裝了,你沒有影子。”
阿江這才意識到,秦騫剛才一直不說話,原來是在觀察他的影子。
葉河將阿江與秦騫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下意識地不想張口呼救,原來站在外麵的也是鬼!
所以他這是......被惡鬼包圍了?!
要不是雙手被綁著,葉河真的很想抱緊自己,他像是鴕鳥一樣將自己埋在一旁的被子裡,已經分不清打濕自己發絲的究竟是因為害怕留下的冷汗,還是被熱意折磨流下的汗水。
另一邊,在被揭穿了真麵目之後,阿江一邊後退一邊卸去了自己的偽裝,此時的他已經徹底變了一個模樣——額角、脖頸都青筋鼓脹、麵色青紫,看起來分外可怖,已經看不出一點兒活人的痕跡。
他確實死了。
而阿江對秦騫說的話中,有一部分也確實沒有說謊——公爵蘇醒,鬼物暴動,他就是死在了那個時候。
阿江自知他並不是秦騫的對手,所以一開始才會選擇偽裝成活人求救,想要攻其不備。但是他沒有想到秦騫遠比他想象的要敏銳。
秦騫見阿江後退,直接將匕首捅入了對方的心臟,這把匕首本來就對鬼物有著特殊的作用,阿江隻覺得自己的血液變成了岩漿,在身體裡奔湧著,像是下一秒就要衝破皮膚流出來。
阿江惡狠狠地瞪著秦騫,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恨意。在血液即將衝破皮膚的那一刻,阿江忽然仰起脖子看著屋頂,發出了一聲尖嘯。
他的聲音很是尖利,就像是長長地指甲劃過玻璃發出的那種令人牙酸的聲音,雖然他的喉嚨很快就被秦騫掐住,將剩餘的聲音都吞回了喉嚨,但之前的叫聲落下後,很快便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剛才阿江的叫聲是在呼喚他的鬼物同伴,雖然他正是被這些鬼物殺死,但是死後他也忘卻了被殺的仇恨,成為了鬼物的一員。
即使他一會兒就要徹底消亡,他也不想讓秦騫好過。
麵前的秦騫忽然扭頭看了一眼身後,見床上的葉河已經將頭蒙在了被子裡,他這才鬆開了手。
阿江猛地跌坐在地上,一邊咳嗽一邊笑了起來,笑容十分猙獰:“我的同伴們就要來了.....”
在下一秒,他的身體忽然像是一個被吹氣的氣球一般瘋狂膨脹,而後“砰”地一聲炸開,最後隻剩下了一灘血液。
從始至終,秦騫的神色都十分平靜,即使聽到阿江說他的夥伴馬上就要趕來,秦騫也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
秦騫的視線落到那一灘血液中的匕首,蹙起了眉頭,潔癖讓他寧願放棄這個高級道具也不想再撿起來。
他在路過門口時,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像是門鈴一樣的道具貼在了門外。這個道具雖小,但有價無市,可以讓一個房間及房間裡的人都在鬼物的眼皮下隱藏12個小時。
換做是一個人的時候,那些鬼物並不是他的對手,隻是處理起來麻煩一些,因而秦騫並不會選擇用這個道具,但是現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而且以對方的狀態也不適合奔走,所以秦騫最終還是使用了這個道具。
他合上房門,一轉身正好看到原本藏在被子裡的葉河又探頭出來,艱難的咬著手上的領帶。察覺到了一道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視線,葉河一楞,戰戰兢兢的轉過頭,順著目光傳來的方向看去,正好對上了秦騫的視線。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但葉河知道他肯定目睹了剛才的一幕。
葉河尷尬一笑:“等得太無聊了,給自己找點兒娛樂活動。”
話音剛落,葉河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他都說了些什麼?換位思考他也不會相信的好嘛?!
剛才他雖然像個鴕鳥似地將自己藏在了被子裡,但還是將秦騫和阿江兩個人的談話儘數聽了進去,知道這兩個鬼在鬨不和。
葉河的心底又生出了希望,趁他們沒有注意到他時,又開始和綁著他手腕的領帶作鬥爭。
然而令葉河沒有想到的是,秦騫竟然也笑了起來。他的唇角隻是微微上挑了一個小小的弧度,笑容意味深長:“還難受嗎?”
葉河很快就意識到了秦騫話裡的意思,臉色瞬間變紅。他現在雖然仍舊難受,但是比起一開始,難受的程度已經下降了很多。
“不......”葉河低聲說道,然而他眼底殘存的迷蒙水汽還是出賣了他。
秦騫走到了他的床邊,朝著床頭的領帶伸出了手。
葉河的眼眸驟然變亮。
難道是秦騫聽進去了他的話,想要放開他了?
秦騫確實鬆開了綁在床頭的那一邊,然而並沒有鬆開葉河手腕間的領帶,然後直接像是抱小孩子一樣將葉河抱在了懷裡,修長的指尖靈巧的滑過葉河的腰肢,而後一路向下。
察覺到秦騫的動作,葉河咬緊了嘴唇,圓潤的肩頭顫抖個不停。
秦騫附在他的耳邊,嗓音也帶著幾分笑意,像是引誘許願的惡魔一般輕聲說道:“忍著多難受。”
不知是否是錯覺,葉河竟然從中聽出了幾分溫柔。
*
西撒爾公爵發現自己找不到瑞維爾了。
在融合之後,西撒爾公爵便像往常一樣找尋著瑞維爾的蹤跡,然而這一次他卻並沒有感受到瑞維爾的氣息。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西撒爾公爵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莊園裡的鬼物仿佛也察覺到了西撒爾公爵不佳的情緒,都瑟瑟發抖起來。
冷靜,要冷靜下來才能繼續尋找瑞維爾......
西撒爾公爵深吸一口氣,然而以前有關瑞維爾的小事都能輕易牽動他的情緒,更何況現在的事情是找不到瑞維爾的氣息。
難道是對方終於將他的威脅記在了心上,所以躲了起來?
西撒爾公爵的視線掃過桌台上的黑色筆記本,最終落在了依靠著牆擺放的被白布包裹著的東西,正是阿江他們從地下室裡帶上來的。
他如玉如竹的手指拂過麵前的東西,那白布便自然脫落,露出了一幅幅油畫。
有的隻是一個背部,白皙細膩的腰間上攤開著一朵朵的玫瑰,而最顯眼的就是對方腰上的那個玫瑰似的胎記,即使是在一群真玫瑰中間也同樣顯眼。
西撒爾公爵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油料,好似在隔著畫框撫摸著已經摟過許多次的腰肢。
有的則是樣貌精致的黑發青年跪在地毯上,神色柔順的將頭靠在一旁的床上,泛紅的眼眶和略微發腫的唇瓣無不昭示著剛才發生了什麼......
即使已經過去了一百年,但西撒爾公爵還清楚的記得這些畫都是怎麼來的。為了讓他放鬆警惕逃跑,瑞維爾在那幾天可謂是對他百依百順,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都一口答應了下來,就算是畫下這樣的畫像,對方也溫順的點頭答應。
而在這些畫中,還有一些極為正常的日常畫像,有正抱著小羊微笑的青年瑞維爾、還有摔了一跤後滿身泥土卻試圖抓住蝴蝶的少年瑞維爾......
一幅幅畫,都與瑞維爾有關。
這些則是公爵在更久之前所畫下的畫,當時的他還並不清楚自己對瑞維爾的心思,但已經想把一切有關瑞維爾的事情都畫了下來。
他和瑞維爾自小相識。他的父親在奴隸市場買了一個有著異樣發色和瞳色的奴隸,西撒爾公爵因為對方是他的同齡人,便向父親要來對方陪他玩耍,但沒有想到朝夕相處間,瑞維爾就這麼走入了他的心。
他以朋友的名義控製著瑞維爾的生活和社交,恨不得讓對方的身邊隻剩下他一個人,直到芙蕾雅的出現,西撒爾公爵才明白自己對瑞維爾的感情早已變質。
西撒爾公爵冷靜下來之後,倒是意識到了探查不到瑞維爾的原因——之前他就猜測有人在背後幫助瑞維爾,隻是不知道那人是什麼目的,而瑞維爾又是拿什麼和對方做的交換。
*
葉河睜開眼睛,很快便發現了有哪裡不一樣——他的耳邊有平穩的呼吸聲。
他猛地抬頭看去,對上了一張距離他隻有幾公分的俊美臉龐,瞬間呼吸一窒。
等等,秦騫怎麼在這裡?!
還好對方此時閉著眼睛,仍舊在睡覺,不然想到秦騫那冰冷的目光,葉河覺得自己的壽命就要止步於今天了。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眼前的情況比想象中的要疾手多了。他們兩個人竟然睡在一張床上,而且他身上的衣物不翼而飛。秦騫的衣服倒是還在,隻是有些發皺,對方的胳膊還環著他的腰肢,葉河甚至能夠感覺到對方胳膊線條流暢的曲線與那蘊藏的肌肉。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之後,葉河僵硬成了一塊木頭,彆說動了,他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吵醒麵前的秦騫,讓目前的局麵變得更加尷尬了。
葉河小幅度的轉動著頭,打量四周,發現了秦騫在這裡的原因——這裡是秦騫的房間,不該存在的是他。
昨晚的記憶零零散散的湧上心頭,葉河隻記得他被管家安排來給秦騫換新的床鋪,他乾了一會兒活,便覺得身體很熱,然後.......
然後葉河就想不起來了。
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個時候秦騫還沒有回來,怎麼現在他的眼睛一閉一睜,就和秦騫躺在了一張床上?
也不知道係統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葉河終於想到了係統的存在,連忙在心裡呼叫係統。與此同時,他才注意到另外一個異常——今天早上居然沒有係統那令人聒噪的叫醒服務。
係統沒有回音。
葉河本來就緊張,再加上現在的係統聯係不上,讓葉河的心弦更加緊繃。他猶豫了幾秒,輕手輕腳的從對方的懷裡鑽了出來。
即使他的動作足夠輕柔,在退出秦騫的懷抱後,葉河一扭頭便看到對方原本舒展的眉頭忽然緊蹙,像是下一秒就要蘇醒。
葉河的後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地將自己剛才枕著的枕頭塞進了對方的懷裡。
熟悉的氣息讓秦騫緊蹙的眉頭重新舒展開來,甚至還低下頭將臉埋在了枕頭裡,葉河看了一眼,思考著要是自己還躺在床上,秦騫蹭著的位置就應該是他的脖頸了。
想到那個畫麵,葉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在地上找到了自己已經皺成一團的衣服,很快套在身上,又輕手輕腳的走出了門,一邊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繼續嘗試著呼喚係統:“係統?係係?統統?小係同學?”
這一詞,葉河很快就聽到了係統那熟悉地機械音:【你是叫我還是叫手機呢?】
葉河在心裡咳嗽一聲,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剛才又研發什麼新程序去了?怎麼都不回我?”
係統:【我之前忽然連接不到這個副本,重新試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重新進入這個副本。】
葉河恍然大悟:“原來是網不好下線了啊。”
係統想要反駁,卻又無從下手,畢竟葉河的話認真說來,算是話糙理不糙。
它一想到這件還十分生氣,當時情況危急,它正努力教葉河反抗便發現自己與副本斷開連接,等它重新連接上才發現已經到了第二天。
葉河:“那你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嗎?我怎麼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係統冷笑一聲,它當然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甚至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不過知道葉河什麼都記不起來之後,係統忍不住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畢竟它昨天沒有阻止葉河喝下藥水、還用鬼騙對方,要是葉河真的想起來的話,怕是要撂挑子不乾了。
聽到係統的冷笑聲,葉河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不詳的預感:“難道真的和我想的一樣?”
係統心一緊,但它很快意識到葉河估計隻記得結果,因而故作平靜地說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葉河動了動身體,又低頭看了一眼藏在衣服下的胸膛:“但我的身體不痛啊,而去也沒有什麼痕跡。”
好吧,也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葉河覺得自己的手腕有些酸痛,像是血液有些不流暢。
他想起了床下那條領帶,難道是他的胳膊不小心勾住過領帶一會兒,後來睡覺翻身時才擺脫了領帶?
這麼一想,確實有些可能。
係統慶幸地聲音打斷了葉河的思緒:【看來你們還沒有到那一步,還好還好。】
葉河:“是啊,不然估計我得在床上躺幾天,也無法工作了。”
也不知道他昨晚究竟有沒有完成管家的任務,給秦騫換好床單。
係統:【......】
雖然葉河的每一句在和它一唱一和,然而係統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係統:【咱們兩個說的是一件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