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被堵得訥訥道:“還能這樣說?”
“怎麼不能?”張支書反問,“要不你出錢我現在就去找瓦工給老李修房子。”
張老六想想養豬場的泥瓦房,又忍不住說:“那個房子還用找外人?”
當然不需要。
可誰讓張支書不想修呢。
張支書:“確實不用找。可上麵積雪那麼厚,天氣又這麼冷,誰願意往上爬?我反正沒空,要修你修。”
這麼冷的天誰不知道擱屋裡窩著啊。
老李又不是沒地方住。
看牛場的人也沒說不讓他住。
張支書不出麵,可沒人搭理張老六,哪怕他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敢讓他三哥四哥給老李修房子,兩兄弟能合起夥來收拾他。
老六蔫了,可他不死心:“我覺得老李跟咱們村的人住一塊不大好。”
張支書不想搭理他。可又怕他前腳走,老六就把老李弄回養豬場再把人凍個好歹,“農場為啥不讓老李呆在農場,非讓他下鄉?”
“學習啊。”老六脫口而出。
張支書:“隻是學習養豬?”
老六想一下,“還有養牛?”
方劍平聽不下去,“六叔,上麵是讓老李學習農村人的優點,比如勤勞、節儉這些。每天跟豬在一塊他能學到什麼?拌豬食?一天就學會了。還用到鄉下啊。獸醫站待三天,不光養豬養牛,養馬養驢也不在話下。”
老六又有新的問題:“乾嘛不一開始就讓他住養牛場?”
張支書壓下罵人的衝動,他咋這麼多問題。
難道要他承認老李來的太突然,他沒想好怎麼安排。再說了,老李到的時候也沒下雪。農場的人走後天空才開始飄起小雪。
“開始誰知道他是好是壞?不得觀察幾天。現在依然到牛場,豬場的房子還壞了,還有必要來回折騰?”張支書麵無表情地質問。
老六不敢再問下去。
“切!”
耳邊傳來一聲鄙視。
張老六下意識看小芳,見她正跟方劍平堆雪人,忙的不亦樂乎。
不是她還能是誰?
身後傳來腳步聲,張老六看過去,張小草越來越近,“剛剛那聲‘切’是你?”
“對!”張小草也不喜歡這個六叔。
她離婚後爹娘嫌她丟人,還怕她回來惹得弟妹不高興,再跟弟弟爭房子,就不許她進門。她無家可歸找叔叔們,其他人有的同情,有的陪她哭,有的幫她罵她前夫,隻有這個六叔說她命苦,怨不得彆人。
“我在外麵聽老半天了。屁大點事還當個事的找大伯討論。當大伯跟你一樣啥活不乾,一天三頓飽一個倒。”
老六皺眉,這丫頭說話怎麼比小芳還難聽,“我沒得罪你吧?”
“你得罪我可就不是動嘴了。”張小草直言道,“我就是嫌你煩。”
張老六心生不快,“沒得罪你說話還這麼難聽,眼裡還有我這個六叔嗎?”
張小草搖搖頭:“沒有!”
“撲哧!”小芳忍不住笑噴。
張老六要氣炸了。
張支書見他轉向小芳,搶先問:“老六,還有事嗎?”
老六沒想到他突然開口,一時被問住。
“還有事?”
老六下意識回想,“沒。”
“沒就回家吃飯去。跟幾個孩子吵吵什麼。她倆加一塊沒你大,你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張老六很想問,誰敢笑我。看到張小芳和方劍平臉上的笑意,頓時心被梗一下,“我就不該來。”
張支書:“你本來就不該來。多大點事。稍稍動動腦子也知道雪還沒化,讓人爬屋頂修房子不現實。不能因為我是村支書,就可以不管不顧隨便發號施令。”
“知道了,知道了。”張老六轉身走人,看到張小草,“一大清早你不在家做飯,跑這兒來乾嘛?”
張小草:“誰像你太陽快出來了還沒做飯。我家早吃了。”
“那你不在家刷鍋洗碗?”
張小草皺眉,她乾不乾家務關他什麼事。
“我們家就我一個是人?”
張老六一聽她口氣這麼衝就忍不住皺眉。張小草雙手叉腰準備迎戰。張老六突然就想到他那個厲害蠻不講理的大娘,心裡有點虛,“姑娘家家這麼厲害,我看以後誰敢娶。”
張小草之前被催婚幾乎天天相親快相成神經病了。最近最不能聽到“嫁、娶”字樣。一聽到就怒上心頭,煩躁的不行,看到方劍平手裡鏟雪的鐵鍁,飛一般過去奪走鐵鍁就朝張老六招呼。
方劍平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一跳,回過神趕緊攔住,這一鐵鍁下去張老六非得腦袋開花。
張老六也被她的氣勢嚇住。方劍平一阻止,給他爭取了一點時間,讓他回過神,慌得拔腿就跑。
張小草繞開方劍平用鐵鍁指著他,“有種彆跑!”
高素蘭也被她搞蒙了。反應過來急急上前,“你這孩子乾什麼?怎麼比小芳還傻?這東西能往你六叔身上砸嗎?再說了,那是你六叔,說你幾句怎麼了?”
張小草張了張口,對她吼不出來,“你也說是六叔,又不是我親爹,憑啥管我?再說了,不厲害點以後嫁了人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這個說法高素蘭讚同,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張支書道:“老六就欠。不過,小草,下次不能動這麼大的東西。”
“知道了。”張小草把鐵鍁還給方劍平。
張支書很欣慰,她還是懂事的,“有事?”
“跟你們說一聲,我從今天開始去獸醫站。”
她的事昨天高素蘭都告訴張支書了。
張支書雖然覺得姑娘大了得嫁人,可一想想自家弟弟和弟媳婦都重男輕女,在他們看來閨女嫁出去等於潑出去的水——小草出嫁他們得了聘禮,小草要是在婆家過得不好,他們也不會因為拿到聘禮就幫她出頭。他又覺得有個手藝也好,在婆家有話語權,沒人敢作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