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
方劍平在家就跟她在一塊,怎麼還有空背著她跟她爹商量名字,甚至姓什麼。
“不是故意瞞你。”方劍平攬著她的肩膀把人帶到身邊,“我和叔怕你知道了有壓力。”
小芳瞪眼:“就不怕我知道了生氣啊?”
方劍平當然怕,所以沒打算告訴她。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誰能想到一向嫌棄小芳,嫌棄高素蘭的人居然稀罕曾孫子,還給曾孫子準備東西,還親自送過來。
“我知道小芳最好——”
小芳撥開他的手,她一點不好!
方劍平的手再次附上去,“對不起?”
“我跟你說對不起好不好?”
方劍平點頭:“好!”
小芳噎住了。
方劍平不等她開口,拉住她的手,“彆生氣了。你看叔都笑話你了。”
小芳忙看她爹。
張支書確實在笑,但不是笑話閨女,而是看著倆孩子感情這麼好高興。
小芳不知真相,瞪一眼方劍平,都怪你!
方劍平全盤接受,問:“不想知道叫什麼?”
“對啊。”小芳差點忘了,“快說!”
張支書道:“原本叫張瞳瞳。看來要改叫方瞳瞳了。”不由得朝張老二家所在方向看去。
“還行。”小芳想想,“姓張姓方都好聽。同誌的同嗎?”
方劍平見她滿意,放心大膽地說:“眼睛瞳。”
小芳對孩子的名字要求不高,朗朗上口不容易引起誤會就行了,“還有呢?”
“還有什麼?”張支書忍不住問。
小芳:“你們又不知道男孩女孩,就準備一個名字?”
方劍平笑了:“這一個就夠了。不論男孩女孩不論姓方姓張都叫這個。我們特意選的。還是你覺得女孩叫瞳瞳不好聽?”
小芳搖搖頭,“好聽。可是,你們真會懶省事。”
張支書:“這你就誤會劍平了。劍平挑了七八個,不是姓張不好聽,就是隻適合女孩或者隻適合男孩。都合適的就這一個。”
小芳好奇:“你啥時候選的?”
“在學校改作業的時候。”方劍平實話實說,“你要是同意,就叫這個?”
怎麼都比她的名字好聽。
小芳點頭:“就叫瞳瞳。”忍不住看肚子,“瞳瞳,聽見沒?你爹給你取的名字。”
張支書不禁說:“彆叫爹。人家現在都叫爸爸。上次楊斌跟他父母來商量婚事,都是喊爸爸媽媽。你以後也彆叫他喊娘,叫媽媽。這樣到了城裡就不用改口了。”
“城裡?”小芳不禁問,難不成這麼早上麵就已經決定恢複高考了?
可是她怎麼記得七六年革命結束這事才提上日程。
方劍平道:“我跟爺爺奶奶說了,等瞳瞳大了,就帶你們母子回去。”
小芳不禁問:“那你父母不就知道了?”
“他們知道。”方劍平點頭。
張支書不由得朝他走一步,“怎麼說?”
今天這麼好的日子,方劍平不想說不開心的,“跟我爺爺奶奶正好相反吧。”
“那怎麼辦?”張支書犯愁。
方劍平想笑:“我爺爺奶奶都管不住他們,他們還想管我?他們希望我聽話,首先得聽我爺爺奶奶的話。”
張支書一想,還真是這個理,“那也知道你們打算要孩子?”
“知道。但不知道今年要。”方劍平想到他爺爺奶奶還等著,“我這就去給爺爺寫信。”
“等等。”高素蘭忙從廚房裡出來。
方劍平停下,“怎麼了?”
“孩子姓張這事,是不是就彆說了?”高素蘭看向張支書。
方劍平:“姓張就不是我兒子?我爺爺留過洋,沒那麼迂腐。早年他的一些同學讓妻子改夫姓,他就說人家學廢了。我人在這裡,你們就小芳一個閨女,不為彆的,為了孩子以後不被人欺負,多幾個幫忙的兄弟,他也會同意我這樣做。”
張支書不禁轉向他,居然連這點都考慮到了。
起初方劍平跟他商議孩子姓張,還以為隻是讓他高興高興。
張支書道:“你爺爺城裡人,不了解農村的情況,好好跟他解釋解釋。”
“我知道。”
高素蘭沒什麼好說的,改問:“小名叫啥?”
方劍平奇怪:“也叫瞳瞳啊。”
“大名小名一樣?”
方劍平不明白,有什麼問題嗎?
高素蘭朝隔壁看去,“人家大胖和胖丫都有大名和小名。咱家都一樣,不好。”
方劍平想笑,還以為他嶽母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合著就因為比人家少一個乳名。
“那小名就叫小小方。”方劍平看向小芳,“女孩用你的名,男孩用我的姓。”
小芳不禁說:“又不上戶口,哪個方不一樣啊。再說了,小小芳多難聽。娘,忙你的去吧。”
“我——我忙完了!”高素蘭找幫手,“老頭子,你說!”
張支書點頭:“按理說應該有個小名。”不待她高興,就問:“像閨女說的,大胖和胖丫是小名,也不上戶口,等以後結婚了也不能再這麼叫,有沒有小名有啥關係?”
高素蘭詞窮,“那,那孩子長大我咋喊他吃飯?”
張支書:“喊小芳咋喊的?小芳的大名不就叫張小芳?正事不操心,淨琢磨這些沒用的。”衝她擺擺手,“下地放羊去。”
“憑啥我放?”高素蘭一見她說的話都不好使就氣得回屋。
張支書:“那我去放。”衝方劍平擺擺手,回你們屋去。隨即大聲說:“這麼熱的天放什麼放。弄點洋槐花樹葉讓它們吃得了。我有這個空不如殺隻雞給閨女補補身子。”
方劍平一聽這話趕緊拉著小芳進屋。
房門將將關上,聽到他丈母娘大聲吼:“你敢!?那是我留著給閨女坐月子的。”
方劍平小聲說:“要不要打賭,最後放羊的還是你娘?”
小芳搖頭。
根本不用賭,她娘跟她爹對上就沒贏過。偶爾讓她一次,她反而以為自己厲害。
“你快寫信吧。”
方劍平:“你睡會兒。趁著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多睡兒。回頭天熱的睡不著再補課。”
小芳躺下:“那麼熱還看書?方劍平,我肚子裡可是有你的小孩。你就這麼對我啊?”
方劍平拿過角落裡的蒲扇,“我給你扇扇子行嗎?”
小芳一想到他剛從農場回來,伸手奪走扇子,“不用你扇,寫你的信去。”
寫好也不能寄,除非他再跑一次農場。可是外麵那麼熱,曬的人冒油,方劍平不想出去。
自從放暑假他每天中午都會眯一會兒,醒來好有精神給小芳補課。
方劍平今天還沒睡,猶豫片刻,在她身邊躺下。
瞧著他倆中間有點空隙,沉吟片刻,把人摟入懷中。
小芳氣得推開他,“熱!”
“心靜自然涼。”
小芳想給他一扇子。
外麵沒有三十五度也有三十度。泥瓦房雖然冬暖夏涼,可室內也有二十六七度。
方劍平身上又跟火爐似的,“心都被你烤熱了,上哪兒涼去?”
“我這麼厲害啊。”方劍平忍不住笑了。
小芳頓時無語了。
“又沒誇你,瞎美什麼啊。”
方劍平再次摟住她,“我就當你誇我了。”又忍不住看看她的肚子,“這樣一看還是平的。真神奇啊,他這麼小就會動。”
小芳:“……”
“你知道咋懷孩子嗎?”
方劍平:“當然。”
“那小孩現在在哪兒啊?”
方劍平想也沒想就說:“子/宮”說出來一頓,“跟腸子一樣可以移動?”不待她開口又自顧自說:“應該可以。不然瞳瞳怎麼長大。”
小芳鬆了一口氣,可算扭過來了。
“方劍平,我困了。”
方劍平鬆開她,胳膊從她脖子下拿出來,又拿走她的扇子,“你先睡。睡著了我再睡。”
小芳有種感覺他會扇到她睡醒。
思及此,小芳心中不落忍。隨即一想,孩子出生後,他白天上課晚上還得好好休息,到時候肯定得她黑天白夜照顧,心裡又舒坦了。
男人啊,不能對他太太好,好的讓他們以為女人生孩子跟母雞下蛋一樣。到時候再跟他們抱怨辛苦,他們也不信,還會覺得生個孩子有什麼了,矯情。
想著想著,小芳進入夢鄉。
方劍平聽到細細的鼻鼾聲,立即放下扇子,悄悄移到她腹部,小聲喊:“瞳瞳,我是爸爸。你秋香奶奶說,像你這麼大的小孩都會動。來跟爸爸打聲招呼。”
小芳的腹部如古井一般。
方劍平奇怪,難道腦袋在那邊?猶豫片刻,從她身上跨過去,繼續喊:“瞳瞳?瞳瞳?是不是聽不見?”
有可能!
隔著肚皮呢。
方劍平看一下小芳,沒有醒來的跡象。輕輕地拉一下她的衣服,露出平坦地腹部,手輕輕附上去,“瞳瞳,我是爸爸。彆睡了,晚上再睡。你這樣白天睡晚上醒日夜顛倒不好。隻有大黃才白天睡晚上醒。來,咱爺倆聊聊天。”
“劍平,跟誰說話呢?”
方劍平嚇得一下坐起來。
“劍平?”
頗為疑惑的聲音從窗戶外麵傳進來。
方劍平鬆了一口氣,腰塌下來,“跟瞳瞳。”
“什麼瞳——”張支書反應過來,倍感好笑,“他才四個月,知道什麼。”
方劍平拉開窗簾,“五嬸她們說也有可能四個半月。”
“那也沒五個月。聽得見也不等於知道。”
方劍平點頭:“我知道。我多喊喊,以後他聽到‘瞳瞳’兩個字就算不知道什麼意思,也知道我叫他。”
“你要是閒著沒事,跟我釣魚去。”
方劍平下意識勾頭往外看:“這麼熱的天釣魚?”
張支書:“你以為去魚塘?西邊橋頭上,那邊到處都是陰涼地兒。”
“可是小芳睡著了。”
張支書道:“讓她睡。熱醒了也省得你擔心她睡多了晚上睡不著。”
“那你等等我。”方劍平放下窗簾。
穿著拖鞋到外麵,不由得眯上眼,“這麼熱的天魚也懶得出來吧?”
“不一定有。”
方劍平停下,沒魚叫他乾嘛啊。
張支書邊往外走邊說:“你有所不知。這個溝是先挖的,以前跟東邊的河是通的。後來在東邊河灘上弄個池塘,把池塘的泥弄出來,才有了東邊的溝和池塘中間的那條路。後來準備養魚的時候,這溝裡的魚用網過了幾遍,都弄池塘那邊去了。但難免有漏網之魚。大夥兒以為這裡麵乾淨了,一直沒人釣。這麼多年了,說不準還真等釣到。”
方劍平忍不住說:“你怎麼不早說?”
張支書不禁看他,這孩子傻了吧。
“以前小芳有沒孩子,我說這事乾嘛?”張支書往四周掃一眼,“大夥兒都知道,我上哪兒釣去?”
方劍平啞口無言。
他老丈人不愧是高氏的親兒子,瞧瞧這話說的多理直氣壯。
張支書:“會釣魚嗎?”
方劍平搖頭。
張支書:“我先教教你。河邊沒陰涼地,趕明天涼快了你再去河邊看看。芳兒剛懷上,孩子一歲前都得吃點好的。買魚咱也買得起,可是你嬸得天天嘮叨。我可不想跟她天天吵吵。”
方劍平點頭,“是不是得找蚯蚓?”
張支書把他手裡的紙給方劍平,衝南邊小樹林說:“撥開樹葉底下都是。我先去選個地方。這魚線也有幾年沒用了,也不知道斷了沒。”
下午三四點,正是乘涼嘮嗑的時候,以至於樹林邊牆頭上都坐了不少人。
先看到張支書的人就喊:“這邊。”
張支書擺擺手。
那人看到他手裡有東西,“拿的啥?”
張支書走過去。
對方瞬間明白,他這是打算在這邊釣魚。
來富的弟弟來貴忍不住說,“這溝裡的魚比用篦子過的還乾淨。你在這兒釣?釣樹葉子還差不多。”
有人讚同:“咋想起來釣魚?”
又不是去魚塘撈魚,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張支書直言道:“小芳這不是有了嗎。給她補補身子。”
張來貴不禁說:“難怪呢。咋不去河邊?我前幾天去那邊看河頭的樹活了沒,就看到有人在那兒釣魚。”
“咱們村的?”張支書順嘴問。
張來貴搖頭,“咱們村找你賒一條多方便。瞧著離咱們這兒有二裡路,估計是南邊哪個村的。”
張支書腳步一頓,“最近誰打更?”
來貴見他神色嚴肅,不禁問:“咋了?”
張支書:“我怕回頭釣不到晚上來咱們這兒挖條口子放水堵魚。”
東邊魚塘連著河的堤壩並不寬,也就能過一個木板車。兩三個人半小時就能挖開。
此言一出,閒聊天的人齊刷刷轉向他:“那咋辦?”
張支書:“這事還能咋辦,小心提防。要是覺得我心思重,就想想老九的幾個舅子和丈母娘。”
王家人兩年沒消息,村裡剛養蜜蜂,他們來了。
外村的糧食不如他們見得多,想吃條魚都吃不上,逼急了彆說堵魚,真能乾出刨開一個口子魚讓入長河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有人納悶,“養魚又不費事,他們咋就不能跟咱們學也在河灘上挖個坑?”
張來貴不禁說:“這有啥奇怪的,又不是每個村都像咱們村這麼團結。”
“不,人家也團結。你忘了早年跟咱們搶水澆地,男女老少一起上,好險沒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