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方劍平趕忙彆過臉。
老兩口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也哭笑不得。
張瞳瞳聽村裡人說過,他爸是他媽扛回家的。不過一直當大夥兒誇張。
這次也一樣。
少年一臉同情地拍拍他媽媽的肩膀,“同誌,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小芳脫口而出。
方劍平又差點嗆著。
張支書乾咳一聲,無奈地說:“彆貧了!”
少年搖頭:“媽媽,你真可憐,爺爺都不幫你。”
張支書看向女婿,“他這麼說你,還不打嗎?”
方劍平昨晚很滿足,此時心情舒暢不想揍孩子,“他也就過過嘴癮。”
“你是老子我是兒子,能過過嘴癮就行了。”張瞳瞳很滿足。
他倒是還可以讓同學幫他寫情書,可是“狼來了”多了,哪天他爸真對不起他媽,他爸也能推到他身上。
他可不希望媽媽被騙。
方劍平很意外:“你倒是容易滿足。”
“知足常樂。”
小芳:“你再貧下去菜就涼了。”
張瞳瞳老實吃菜。
看到蛋糕忍不住問:“他倆不在一塊我怎麼給啊?今天要是周一就好了。”
小芳:“今天周末更好。一一肯定跟你栓子舅舅一塊出攤。楊耀耀要是不想寫作業,肯定會跑過去幫忙。”
少年看向他爺爺奶奶。
老兩口也就周末敢出去待半天。
張支書:“我們跟你一塊去。讓你爸媽做中午飯。”
少年立即上樓找乾淨的紙張。
隨後像包糕點似的分彆把蛋糕包起來,包括他自己那塊。
小芳好奇:“不吃了?”
張瞳瞳:“剛吃過飯不餓。十點再吃。”
然而嘴上說的好聽,到街上看到楊耀耀和張一一拆開就吃,他也忍不住把蛋糕吃了。
栓子看到仨孩子吃的蛋糕:“這個看起來跟供銷社賣的差不多。劍平還會做這個?”
張瞳瞳:“你怎麼知道是我爸做的?”
栓子:“你們家除了你爸誰還會做店裡賣的東西。”
張瞳瞳想說什麼,忽然想到他爺爺奶奶不懂,他媽媽不會做飯,“這次你可猜錯了。我媽教我爸做的。”
“那肯定是你媽擱哪本書上看的。”
張支書:“彆跟他叨叨了。你蓋房子的錢攢夠了吧?”
栓子點頭,“過幾天就拉磚。豆子玉米一種下去就蓋。”
一一忍不住問:“正好三伏天啊?”
栓子:“白天長蓋的快。天氣熱乾的快,上了梁鋪上瓦就能住進去。等咱們搬進偏房就把堂屋推倒,等到年底就能在堂屋過年了。”說著,看向張支書,“大爺,今年就回來過吧。”
張支書轉移話題:“你打算咋蓋?”
栓子被問懵了,顧不上思考,脫口而出:“該咋蓋咋蓋。”
張瞳瞳試探道:“爺爺是不是問找誰蓋?”
張支書點頭。
栓子想說,當然是找村裡人。
他和他九叔家一起蓋,村裡可沒那麼多泥瓦匠。
栓子:“回頭我跟九叔商量商量。”
張瞳瞳好奇:“蓋一樣嗎?”
栓子點頭:“對!都是青磚瓦房。”
張瞳瞳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不是還像現在這樣,大家的房子差不多,院子也一樣齊?”
這個難保證吧。
村裡如今能住人的房子,百分九十是大家一起乾的那幾年蓋的。那時候村裡給多少宅基地就蓋多少,不敢亂占公家的。
現在除了村路,誰家門口的地方就默認誰家的。有些人家孩子多,或者希望房屋寬大好看的,都想往路邊蓋。
雖然現在還沒有,可因為他打算蓋房,跟村裡人聊起建房,已有不少人提到打算把果樹刨了,回頭多蓋兩間偏房。
張支書了解他大孫子,雖然有時候很貧,那也是跟自家人或者在家裡。在外麵他可是個懂事的小孩,“瞳瞳,想說什麼?”
張瞳瞳:“春節舅舅來咱們家的時候不是說,村裡人擔心現在大家都能搞大棚批發貨物來賣,早晚會把張莊的人擠的乾不下去嗎?”
張支書冷笑一聲:“活該!”
栓子尷尬地笑著解釋:“那不是以前眼皮子淺嗎。”不待他大爺開口,“瞳瞳,這事跟我蓋房有啥關係?”
張瞳瞳:“大家都蓋一樣齊一樣高,大家不多用地,也不少占地,門口還跟現在一樣種花種果樹,用不了幾年,張莊就會變得跟以前一樣。”
“四年前?”栓子問。
張瞳瞳點頭。
栓子禁不住看他大爺。
——這孩子上學上傻了吧。
張支書:“瞳瞳,你爸說的?”
“我爸沒說。”。
張支書:“那你怎麼這麼確定?”
張瞳瞳想也沒想就說:“因為整個清河縣隻有張莊那麼齊整啊。回頭果子長大,再跟人說可以自己摘,城裡人肯定特感興趣。”
栓子搖了搖頭:“你不知道,你們走後賣兩年就賣不動了。”
張瞳瞳不信,要是讓他選,他才不要去菜市場或街上,他想去村裡,看中哪個摘哪個,“為什麼?”
一一道:“嫌麻煩啊。你想啊,大家都得上班,難得休息一天洗了衣服刷了鞋,誰還有心情往村裡跑啊。”
“是呀。”張瞳瞳不禁說,“是我考慮不周。”
張支書摸摸他的小腦袋:“你才多大啊。不過房子建一樣確實挺好看的。”
栓子:“光好看賺不來錢可沒人配合。大爺,村裡那些人啥德行,你比我了解。”
張瞳瞳眼中一亮:“我知道了。我可以問爸爸媽媽啊。”
栓子覺得他問也是白問。
小芳還真有辦法——農家院。
雖說這個年代搞農家院沒市場,可村裡也沒幾家能像栓子一樣,五間堂屋,兩邊各三間偏房,再拉個大院子。
中午吃飯時小芳聽到兒子提起這事,直接道:“你這個辦法現在不行。不過等村裡一半人家蓋上青磚大瓦房的時候就差不多可行了。”
張瞳瞳沒聽懂。
小芳:“如果把縣裡的經濟比作一朵花,現在頂多是個花骨朵。過幾年花開了,花瓣多了,也就是有錢人多了,周末自然就想出去玩玩。”
“從縣裡到市裡沒有火車,隻有一班汽車,還有幾十裡路,去一趟不夠遭罪的。咱們縣又沒像樣的花園,你爸也沒錢,就算有錢也是修路搞民生,不可能用在修花園上麵。”
少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媽媽。這些人在城裡憋瘋了,肯定想找個地方轉轉。這時候張莊的人跟他們說,去我們村,我們村房子齊整很乾淨,有大棚蔬菜有魚塘,有養蜂廠,想吃什麼吃什麼。他們肯定都去。因為離得近,走路都不用半小時,比逛公園還方便。”
小芳點頭,看向她爹娘,“這屬於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村裡那些眼皮子淺的不見得願意配合。”
張支書:“有劍平啊。”
方劍平笑道:“叔覺得我還能在這邊待幾年?”
最多最多十年,還得從去年算。
要是過兩年霍書記退了,上麵又不安排新書記,讓方劍平上去,那方劍平絕待不了十年。
留給張莊的時間可能隻有六七年,甚至五年。
張支書歎氣:“回頭栓子蓋房子的時候我過去看看,跟村裡人聊聊。村裡人霸道了這麼多年,應該也不希望張莊被彆的村壓一頭。”
張瞳瞳:“像栓子舅舅和九爺肯定不希望。那些偷賣大棚技術的人不見得。”
“儘人事聽天命吧。”張支書想一下,“該說的都說了,將來見著祖宗我也能挺直腰板。”
少年搖頭:“迷信!”
小芳不由得看她一眼,心裡忽然有個主意:“兒子,你的話或許比你爺爺的好使。”
“我?”少年忍不住指著自己。
小芳點頭:“他們要是問房子乾嘛非得建一排一排一樣一樣,你不能說看起來乾淨,讓人眼前一亮。他們都是農村人,需要天天下地,手都沒乾淨過,反而會嘲笑你瞎講究。
“你就說外國人都是那麼搞。他們要是不信過幾年城裡人有錢了,一定會下鄉逛逛,你就說現在首都的有錢人就喜歡往鄉下去。”
張瞳瞳點頭:“我明白了。”
不過他又有新的擔憂。
張莊的人包括大胖和胖丫都沒去過首都,不等於他們沒去過大城市啊。
張瞳瞳:“他們要是不信我,問胖姨或者胖舅舅,胖姨回頭一說城裡人都是去咖啡廳、歌舞廳或者公園。豈不就露餡了?”
小芳:“他們一個整天在學校,一個整天在醫院,不了解真實情況不會多嘴。”
高素蘭:“老九和秋香每年冬天都去大胖那兒。他們也知道大城市啥樣。”
小芳看向她爹:“王秋香肯定說城裡人都去逛公園。你就問她,咱們縣有幾個公園。”
張支書點頭:“秋香一想縣裡沒公園,咱們村又修的跟公園一樣,那指定來咱們村。人進村了,看到水靈靈的菜,掛滿枝頭的果子,不可能空著手回去。”
張瞳瞳點頭:“爺爺,我之前就是這個意思。”
高素蘭忍不住說:“賺點錢可真難。”
小芳:“娘,你得這樣想。男人出去進貨,女人在家裡看家照看地裡還能賺點錢,多好啊。”
高素蘭一時之間忘了,“對啊。”
小芳:“回頭你栓子舅舅的房子蓋好了,我允許你帶著咱們這院裡的小孩過去玩幾天。”
張瞳瞳輕笑一聲。
高素蘭奇怪:“不想去?”
“媽媽是讓我打廣告,彆以為我不知道。”少年哼一聲,“媽媽,我今年周歲十三虛歲十四,可不是三四歲的小娃娃。”
高素蘭笑了:“咱們瞳瞳越來越聰明了。”看向小芳,“最快也得明年吧。”
小芳:“也得方縣長配合啊。”
方縣長點點頭。
張瞳瞳不懂。
方縣長給兒子夾一塊肉,少年人不敢多嘴。
沒過多久,縣裡到處是運輸車填坑坑窪窪的路麵,多餘的山皮石子還往縣周邊的大路上倒,張瞳瞳懂了。
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
來年開春,也就是一九八八年春,縣城方圓五公裡的大路都鋪上山皮石子,山上也種了樹,計劃生育辦公室的人又下鄉了。
第一站就是張莊。
路鋪的一馬平川,計生辦的人騎車十來分鐘就到了。
此時地裡的草還沒長出來,村裡人閒著沒事,就在栓子家門口聊天。一看到計生辦的人,都忍不住嚷嚷,“我們村去年新生嬰兒一把手都能數的過來,你們又來乾嘛?”
計生辦帶頭的大姐道:“方縣長說了,你們村的人最不長記性,得多提醒幾次。”
此言一出,理直氣壯的人都蔫了。
計生辦的人進村隨機抽查,看到孕婦詢問一下確定沒有偷生才離開。
不過也不是返回縣裡,而是去下一個村莊。
村裡人等他們走遠,就忍不住跟栓子的媳婦抱怨,“那麼點事,劍平至於氣那麼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