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覺得屋內氣溫升高, 那不太起什麼作用的空調似乎忽然運作起來,嗡嗡聲夾著外麵冰涼雨絲聲,讓她感受到了冰火兩重天。
好熱, 又熱又忍不住想躲入被窩中, 想躲開他的侵略帶來的陣陣顫栗冰涼感。
她扯了扯因為複遙岑掀開而滑遠的被子。
小山寶躺在被子上,被一扯,不由得扭頭又看了眼爸爸媽媽。
它甩了下尾巴, 實在是太高興了~
躺被子上也確實有點熱, 所以它跳起來下了床找水喝。
桌上的煙灰缸裡乾乾淨淨,它的專屬水杯中也沒了水。
小家夥可憐巴巴坐在茶幾上, 小爪子去扒拉煙灰缸,在家裡它的電動喝水器, 一扒拉它就有水了。
然而這會兒,在它的爪子下, 煙灰缸忽然哐當一聲掉到地上,哢嚓碎成兩半。
黎陽被嚇得一顫,在複遙岑懷中睜開了眼睛。
複遙岑微微抬頭, 在彼此之間分開出一絲距離, 偏頭粗喘了幾許氣息,再回頭,對上懷中女人水波蕩漾的雙眸。
他雙手摸著她兩頰細軟的發絲安撫她,順著緩了緩自己身上那股要衝破身子的燥騰,最後才偏頭掃下床去。
小貓傻傻地坐在茶幾上,小手還停留在半空。
複遙岑以為它搗亂, “這做什麼你?”
它嗚嗚一聲,看著爸爸媽媽,跳下來又去扒拉那個碎了的煙灰缸。
黎陽馬上懂了:“它口渴了。”
複遙岑恍然, 馬上下了床把它從一地碎片中撈起來,怕割了它的小肉墊。
把它放到茶幾上,他再去拿了它喝水的杯子倒水給它。
小家夥馬上低頭舔起來。
複遙岑回到床上,隻是,黎陽睜著眼,他俯身下去的一瞬,眼神和她眸中搖曳的溫柔水光交織在了一起,好像一輪月亮映照在湖麵,一個比一個更清明。
那種事,就得借著一股勁兒,或者稀裡糊塗地來,忽然這麼清醒,對於兩個聯姻的人,已經有半年沒見麵的人來說,就不免有些許尷尬。
黎陽見複遙岑停在她臉頰上空,隔著十公分的距離不遠不近地看她,眼神又深邃不簡單又沒有其他動作,她更尷尬了。
“你乾嘛呀?不做就下去啊。”
複遙岑就是忽然想起來,也不知道她同不同意,所以他問:“可以嗎?”
“啊?還不能下去?”她有表現出那麼喜歡他乾這事?
複遙岑:“上你身上去。”
“……”
黎陽覺得這山上爆炸了,是她自作多情了唄以為他想下去還要問問她能不能?結果這男人才沒那麼純良,他問的是可不可以和她那個……嗯,上床。
複遙岑看著她的臉在肉眼可見的速度裡泛起了紅,原本休息了會兒紅潮漸退的冷白此刻像被一場巨大的熱氣籠罩。
複遙岑扛不住俯下了身,“我忙我的,你想吧。”
“……”黎陽屏住呼吸,“複遙岑。”
“嗯?”
黎陽蜷縮了下小腿,覺得渾身沒一處是正常的,很不對勁……好像身子不是自己的。
他這副樣子,讓人思考都思考不了。
“你先起來吧。”
“不行?”
“不是,你這樣子,我想不了。”
“我怎麼樣?”
灰色瞳孔裡裝著火焰,一眨眼冰和火在他眸中流蕩,那副五官的痞性到了頂端,薄唇還微微動著和她說話,喉結起起伏伏,性感到炸裂,她覺得她壓根思考不了,拒絕不了,可是兩人婚前明明是默認不做這個事的。
複遙岑:“猶豫就是不行了。”
黎陽一頓。複遙岑撐起身。
喝完水乖乖坐在茶幾看著他們的小貓一見此,迅速竄過來爬到他腿上,“喵。”
複遙岑撈起貓入懷,“爸爸帶你散步去。”
黎陽:“……”
她看著他赤果的肩,線條流暢的肩頸線敷著羸弱的白光,在雨夜裡若隱若現,帶著噴發的荷爾蒙。
剛剛還在做那事,下一秒說要去散步?黎陽跟不上他的思維。
“外麵那麼大雨,你們要去哪兒散步?”
複遙岑:“隨便走走。”
黎陽知道根本就出不去,最多也就是走到沈牧那房間裡去了,他現在都窮得沒有上衣穿了,再出去連褲子都徹底被雨水搞臟了。
眼看他真的起身,黎陽有點著急地道:“你都沒衣服你這樣出去不會凍死嗎?”
複遙岑放下貓,下床去把地上的煙灰缸碎片收拾乾淨,再去了趟浴室。
進去挺長時間的,黎陽聽到水聲的時候,忽然想起上次在北市,他下床去洗冷水澡。
現在這天氣,他不會也在衝冷水吧。
他出來了,黎陽掃了眼他上半身,乾乾淨淨沒有一顆水珠,所以,不是衝冷水,而是……
她瞄了眼他的手,確實是濕的。
她臉又一熱,扯了被子蓋住自己半張臉。
複遙岑拿起自己那件夾棉衝鋒衣,就那麼穿上了,然後把已經跑到媽媽懷裡當乖女兒的貓一把抱過來。
黎陽:“……”她無語,“你搶撫養權呢?”
複遙岑找了個乾毛巾把貓圍一圈保暖,父愛從骨子裡蔓延出來的:“我總有探視權吧?”
黎陽:“……”
他把裹得嚴嚴實實的貓塞懷裡,出門。
天呐,黎陽仰頭望著天花板,深呼吸。
怎麼感覺她家前外交人員,曆經各種國際風雨的大哥,這江南世家赫赫有名的複家大公子,太子爺,他是有那麼點叛逆在身上的。
以為他女兒已經很難伺候了,真的是,一脈相承,遺傳的,遺傳的。
黎陽不想管他們了,凍死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好了,她兀自翻身睡覺。
不知是不是夜深,雨似乎很大,嘩啦啦地砸得老客棧那幾把不隔音的窗戶劈裡啪啦響,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房間又過於空蕩蕩的,好像四麵漏風,黎陽不習慣,有些睡不著。本來韶凝在還可以和她聊天,貓在也可以陪陪它玩,現在好了,韶凝不在,貓不在,老公也不在。
黎陽是真的有點崩潰的。
她給複遙岑發消息:“你去哪兒了?不要凍著我家山寶了,早點回。”
複遙岑回了個:“沒事,屋裡有暖氣。”
他真的去找沈牧了。
沒借口喊他回來了,黎陽氣得不看手機了。
又過了半小時,黎陽還是了無睡意。
翻來覆去最終受不了,問了韶凝她和沈牧的房間在哪兒,然後起身,找了件外套裹上,沿著風雨飄搖的走廊尋去了沈牧的房間。
開門的正是沈大公子。
一股風從屋子裡穿過門,黎陽哆嗦了下,心想怎麼開著暖氣的房間風這麼大呢,結果視線越過沈牧的身側往裡一瞧,就看到屋子裡正生著個炭火爐,爐上正烤著一壺小茶,幾片肉,兩個柿子。
空氣中很多股味道交織在一起,黎陽仔細分辨,有複遙岑在抽煙的煙草味,有……柿子的甜味,烤肉的香味,多縷味道夾著風雨中的泥土氣息,莫名讓人心裡像被塞滿了什麼東西,暖洋洋的,很滿足很有安全感。
因為屋裡生炭火,未免一氧化碳堆積中毒,他們開著大窗通風。
複遙岑正在敲煙灰,撇頭見到她,微頓,抽煙的手就那麼支在爐子邊緣的網絲上沒有拿起來。
他懷裡的貓比他先反應過來,衝她奶聲奶氣地喵了一聲。
沈牧回過神,忙讓開一條道:“黎陽啊,你來了,剛好茶開了,喝一杯。”
黎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有點尷尬地和沈牧道謝:“謝謝。沒事,你們喝……”說著看複遙岑,“你那個,我就是怕貓凍著了。你們怎麼這又烤上肉了,你們餓了嗎?”
沈牧馬上笑說:“哦,是貓餓了。”
黎陽皺眉。
沈牧讓她進去,把門關上不然她站一會兒該著涼了。
黎陽就慢悠悠地邁開步子進去。
複遙岑把手指間夾著的半支煙直接丟入爐子中,末了解釋了下這肉,“路過老板的前台,人家在吃宵夜,它就嗷著要吃,我隻能跟人家要了點來烤。”
黎陽:“……”
她低頭,果然見那小東西跟她打完招呼就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炭火上的肉,小爪子還不時向前伸去,試圖去扒拉那肉。
黎陽彎身伸手捏它的臉:“你怎麼那麼不害臊啊?你今晚就是吃了太多肉才口渴的還看人家的肉就流口水。”
複遙岑瞥她。黎陽驀然身子一軟,想到剛剛兩人因此中斷的事。
沈牧笑著走來,“養貓就跟養個孩子一樣。”
他拿了個夾子把肉翻過來瞧瞧,覺得熟了,就放到地上一個乾淨的煙灰缸裡晾一晾。
小貓目光直勾勾跟著他的動作走,身子蠢蠢欲動,馬上就要脫離複遙岑控製。
晾了會兒,肉涼了,複遙岑才把它放地上去吃。
他自己端起一杯茶,順手拿了個也差不多溫度適宜的柿子放到黎陽手中。
暖暖的一個占據在黎陽不大的掌心中,暖意順著她的手心迅速流竄到四肢百骸,她又顫了一下。
那柿子烤得格外清甜,黎陽雖然屬於什麼美食都嘗過的,但是這樣子的吃法,還真沒試過。
她慢悠悠把一整個吃完了,那隻貓也把好幾片肉全部搜刮進自己腹中。
吃完又要人抱,跑到複遙岑腳下蹭。
它老父親就寵,抱起來。
小東西滿足地躺平在他腿上露著肚皮,仰頭看身後的媽媽。黎陽看著就覺得好笑,彆人抱它它嚇得冒雨一頭跑下山紮入樹林,他抱它,它就各種撒嬌賴皮搗蛋。
有時候黎陽也忍不住感慨,親生的就是神奇,到底是他帶來送給她的,所以貓也愛複遙岑。
吃飽喝足,一家三口終於在雨夜裡披風戴霜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屋貓就跳到床尾,滿足地趴下,睡覺,這倒是把兩個大人弄得有些不自然,太安靜了。
假裝若無其事地去洗漱好,兩人照例上床。
黎陽發現複遙岑脫了羽絨服後,還是赤果著上半身躺下,她默默背過身去,但是那一秒,又不免想起兩人早前那個斷了的插曲。
複遙岑離開前是說了句,猶豫就是不行。
黎陽這會兒才思考起來,她覺得不行嗎?
她確實是猶豫了,畢竟結婚前他很紳士地說過他不住婚房,所以她就以為他們會這樣當陌生人到離婚,因此她自始至終也沒去想過她能不能接受和他睡這個事。
但是要說不行,她又會猶豫了。
為什麼猶豫黎陽又說不準,似乎是覺得,他因為她而結這個他本不想結的婚,他自己本身沒有得到任何益處,隻有幾年後的一本離婚證,那這幾年,還要孤家寡人獨守空房,是不是太不劃算了?太得不償失了?
再說複遙岑以後都不再婚了,她更加不會,所以其實和他睡一睡,也不賴,她老公那身材……他可是複遙岑啊。
黎陽甚至荒誕地在想著,和複遙岑生個孩子也不錯,生個男孩兒,繼承複遙岑全身上下的優點,連頭發絲兒的漂亮弧度都繼承,都是不虧的。
當然這個想法是不會實施的,要離婚的人生什麼孩子,他們已經有個貓崽崽了,就夠了。
黎陽轉過身去。
複遙岑聞聲,瞥了眼她,和她視線交纏而過後又沒有停留地挪開了,隻是薄唇微微動了動,出聲:“關燈嗎?”
“再,等等吧。”她還在琢磨那事要不要繼續。
複遙岑“嗯”了聲。
黎陽:“你睡覺需要關燈嗎?”
複遙岑:“都行。”
黎陽:“那開著吧,山寶晚上有時會起來,走著走著傻傻地倒在地上睡了,我怕太黑了起床踩到它。”
“嗯。”
他瞄了眼床尾那隻貓,媽媽一提到它的名字,它就跟被召喚了一樣,蹭蹭蹭跑上來,一蹲,兩隻小手往胸口一揣,就像個大戶人家門口的石獅子一樣,在他們倆中間當看門神。
複遙岑實在是覺得它可愛,有它陪著她,她應該不孤單的,要不是以後出國太危險,應該也帶上它。
摸了摸它圓得沒邊的腦袋,複遙岑溫聲道:“睡了,寶貝。”
男人磁性的嗓音穿過悠悠雨聲鑽入耳朵,黎陽覺得耳朵發癢。她縮了縮身子,埋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