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好像有一股獨特的吸引力讓黎陽到處走走。
路上宵夜店挺多,都是黎陽沒吃過的東西,她這個人對沒吃過的東西探知欲很低,所以沒有隨意進店。
她邊走邊按了語音給複遙岑發消息:“你住哪裡啊?你回家了嗎?我有點餓,下來走走找吃的。你要在這待多久?你如果比我晚走,那我走之前跟你說,我們見個麵。”
複遙岑沒一分鐘就回過來,可能也是怕她邊走邊低頭看手機不安全,他也回了語音。
黎陽就當散步,沿著街道一直走,邊走邊點了語音播放。
男人磁性清越的嗓音伴著西北晚風拂過耳邊,很不真實,不相信他此刻和她呼吸著同一天空的空氣,他們的距離雖然不知具體多少,但是很近。
“還沒回去。你彆走太遠,到哪兒吃東西跟我說。”
黎陽心想,我問那麼多你就回了一句,複遙岑真有你的,白親你了。
黎陽走了挺遠,一個路口穿過一個路口。
最終她真的餓了,停在一個很簡樸的米粉店前,跟老板說幫她煮一碗粉。
老板問打包還是在這裡吃的時候,黎陽猶豫了起來。
空氣裡飄著煙草味,熟悉的煙草味,奇怪,煙不過就是那些味道,黎陽卻覺得這味道真的熟悉得才剛剛聞過。
她扭頭一瞧。
從前麵慢條斯理朝她走來的複遙岑又深抽了口煙,再把還有一半的煙摁在電線杆上熄滅,丟在幾米外路邊一個黑色垃圾桶裡。
老板沒聽到回複,又問客人:“打包還是在這裡吃?”
複遙岑:“在這。”
他站停在黎陽身邊,手中的手機抬起來掃了下老板的收款碼。
聽到微信到賬十五塊錢,黎陽忽然說:“我買的,是十塊錢的。”
複遙岑目光掃了一圈老板正準備的粉湯,和老板說:“加點料。”
“好嘞。”老板樂嗬嗬地應。
黎陽覺得自己好像吃不了那麼大一份,這最貴的一碗就是十五塊。
而且,他怎麼會在這裡呢?剛剛說還沒回去,總不能這幾個小時都在外麵散步吧。
她問他:“你吃晚餐了嗎?這碗你吃吧,我吃不了那麼……”
“吃了,你吃不完我再吃。”
“……”
黎陽仰頭看他,喉嚨裡哽了一個字沒有出來。
為什麼在西北這樣粗獷的夜,風吹得人無法思考,四處周遭又似乎陌生得過分安靜,找不到一絲在大都市錫城裡的感覺,這樣的夜裡,這樣一場意料之外的相遇,他卻一點異樣感都沒有,反而比在錫城還要親密呢。
老板端起湯碗到屋子裡一張桌子放下。
複遙岑繞過黎陽邁了進去,黎陽沒有動。
“進來。”複遙岑喊。
黎陽這才僵硬地轉過身,順著他的腳步繞進了店門。
店裡八個桌子,此刻沒人在,老板將麵放在左手邊第二張桌子,複遙岑坐在靠外的方向,黎陽坐在裡麵,麵向大馬路,麵向他。
複遙岑從牆邊的盒子裡取了雙一次性筷子,拆開包裝,掰開筷子,遞到對麵。
桌上有醋,有辣椒油,有花生醬,黎陽都沒碰,習慣性地喝起了原汁原味的清湯。
一口後就順其自然地問複遙岑:“你怎麼在這裡?你這麼晚還沒回家?”
“從我舅舅家出來,走回家。”
哦,他舅舅在這…“那你,沒跟我說你在這條路。”
“也不一定會遇見,遇見了再說。”
“哼。”
“……”
複遙岑覷她一眼,一笑。
黎陽正咬了塊牛肉,忽然見他這笑,驀地覺得這牛肉麵都不止十五塊了,簡直價值連城了,下酒菜太頂絕。
她低下頭吃,換了話題:“拂蒼…拂蒼是,你媽媽的家嗎?”
“嗯。”
黎陽很意外,非常意外,出發之前其實她有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她此行是來西北,但是想著應該沒那麼巧剛好他媽媽也在這裡,如果不是,說了徒增些許傷感而已,所以最後就什麼也沒說。
安靜了幾秒,黎陽才找到想問的話題:“那你什麼時候來的?今天?”
“昨天。”
得知她過幾日不在錫城,沒法給她過生日後,他昨天乾脆就來了西北?
黎陽想到這,又想,那他這幾年是一直在蓮江到拂蒼這條路跑了,他不是走過,而是一直就在走這條路。
“你住哪裡啊?”黎陽問他,“你還沒跟我說。”
“這附近。”
“那我…能跟你回去嗎?”
複遙岑瞥她。
黎陽咬了口青菜,吃完說:“我明早不出門。”
複遙岑闔下眼,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給黎陽的感覺是他在考慮,或者說可有可無。
說好,他可能心裡其實覺得沒必要,他們早晚要離婚,看不看他媽媽不是她的義務;
讓她不用去,又覺得好像讓他們的關係太過生疏。
但是他一直沒說話,黎陽就當他默認了。
吃到一半發現自己有點吃不下了,麵還剩很多,牛肉蔬菜也不少,但是,她都吃了一半了,有她的口水了,他怎麼吃啊。
剛剛忘記跟老板要個碗先分開了。
複遙岑看她盯著碗沒動,問:“吃不下了?”
“也…還行的。你餓嗎?”她抬頭,“很晚了,你也吃點吧?叫一碗陪我吃,我吃飯比較慢,你坐著無聊。”
複遙岑伸手把她的碗拖過去,拿過她的筷子。
黎陽:“……”
她手空空地支在空氣中,看著他低頭夾起麵吃,好半晌才悠悠放下手。
他怎麼就知道她吃不下了,他怎麼知道啊!好尷尬,而且,這人就這麼吃她吃過的東西。
“那個,”黎陽還是忍不住提醒,“這我,吃過的。”
“沒吻過你嗎?”
“……”
閉嘴閉嘴,黎陽。
深呼吸口氣,黎陽換話題聊天:“拂蒼的麵還挺好吃,味道和錫城北市都不一樣。說起來,複遙岑你會做飯嗎?”
“嗯。”
“那你明早給我做點拂蒼的特色吧。”
他沒說話。
黎陽輕咳下,不自在地喃喃:“你乾嘛?吃我的麵,給我做飯就不行?”
複遙岑看她一眼,又低頭吃東西。
黎陽忽然發現,他好像是……還沒確定帶不帶她回去?
她在桌子下拿腳輕輕踢他:“複遙岑?”
“嗯。”
“我跟你回去嗎?”
他喝了口湯,又沉默著。
黎陽:“你說話啊,不行我今晚就露宿街頭了,我忘記酒店在哪兒了。”
“我送你回去。”
“要你好心?我選擇在街上過夜,凍死你老婆。”
他失笑。
黎陽盯著他泛光的笑顏,悠悠低頭避開,不能沉迷男色。
但看他也沒聲了,她無奈,托腮盯著他:“複遙岑?複、遙、岑。”
她拿腳抵著他的腳踝處,磨了磨:“你、說、話。”
她趴在桌上,不開心地一直拿腳蹭他,換了各種姿勢,兩隻腳都給他踢了幾遍,最後都要懷疑她踢的不會是桌腿吧他怎麼跟個鐵人一樣無動於衷。
黎陽低頭瞥了眼桌子下。
複遙岑:“踢到了。”
黎陽:“……”
她賭氣地趴在了桌子上不再看他。
複遙岑摘下頭上的帽子蓋到她腦袋上。
黎陽悶聲道:“…你乾嘛?”
他不說話,又認真吃起了宵夜。
黎陽想把帽子掀下來丟回去,但是手又似乎僵硬難以動彈,最後還是任由時間流逝,沒有做任何事。
複遙岑微抬眼皮,覷了眼對麵趴在桌子上,戴著他的帽子穿著他衝鋒衣的女人,嘴角牽了牽,低頭夾起碗中剩下的一片青菜。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