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寶是能感覺到媽媽有一點不一樣的, 首先她不抱它,但是又會摸它,還是很愛它的模樣;其次媽媽渾身裹得厚厚的, 它哪兒也蹭不著,想親她還親不上;最關鍵的是,媽媽不會陪它玩了。
以前隻要她有空,她就陪它在院裡玩, 陪它踢球, 現在就隻安靜看著它。
它很悲傷,總是看著她安靜的模樣哼哼唧唧, 委委屈屈去看爸爸。
媽媽回來它比不回來還委屈。
複遙岑心疼但也無可奈何,自己多抱抱它哄它, 但是黎陽隻要一動它馬上就要跟著,走一步跟一步,亦步亦趨卻又保持著一米的距離看著她, 似乎懂得媽媽沒法抱它,那它就跟著好了。
黎陽已經悄悄琢磨, 住院可不可以帶貓。
韶凝一直在後麵幫她收拾行李,想讓他們一家三口先玩一玩。
等她收拾好了,就迫不及待回去和黎陽見麵了。
一看到她裹得厚厚的,韶凝眼睛就發紅,說了說話才緩解了爆哭的衝動。
她跟黎陽說:“你不知道複遙岑比我先知道你的事,因為他我們才知道的, 我當時就在想, 怎麼辦,他都知道了那我怎麼騙他……”
黎陽:“可我問同事們,複遙岑有沒有找他們, 他們都騙我。”
韶凝:“那就是,風水輪流轉了,誰讓你總騙他呢。”
“……”黎陽失笑。
複遙岑去後院幫她取幾件衣服帶去醫院,到轉角處聽到小姨子這句總騙他,他走近了問黎陽:“騙我什麼?”
黎陽馬上閉麥:“沒有。”
複遙岑意味深長地瞅了瞅她,後者不自在地扭開頭。
歎口氣,複遙岑也不計較了,反正無論怎麼騙,他也已經把她從死神手上拽回來,親自帶著活生生的她回到了錫城。
複遙岑把東西拿去放車上,再回來扶她。
韶凝去抱那隻馬上要跟上的貓:“山寶。”她問他們倆,“山寶,不能去吧?”
黎陽看複遙岑:“能不能把它帶上啊?”
“它想去就帶上,我安排了私人醫院。”
黎陽馬上就開心地招招手。韶凝立刻把那隻肉眼可見開心的小朋友一起送出去,看它開心她也開心。
複遙岑今天都是讓司機開車,他陪她在後座。
眼下他一手抱著貓一手摟著黎陽,一家三口終於在一起了,黎陽得空環視一圈看一看四周的環境,發現這車竟然還是路虎。
“快四年了你還沒換車,複遙岑?”
“你天天希望我換車,順便把老婆一起換了。”
“……”黎陽尷尬地低頭看貓。
複遙岑:“換了。”
“嗯?這不是還是那輛路虎嗎?”
“被山寶抓破了椅子,咬壞了方向盤,我就乾脆給換了輛新的。”
黎陽:“……”
她伸手拍了把它的腦袋。
小家夥懵了,哼唧了兩聲無辜地看她,一臉的:媽媽打我乾嘛嗚,一回來就打我。
複遙岑失笑。
它仰頭看爸爸,委委屈屈地咬了口爸爸的襯衫袖扣。
黎陽:“不許咬爸爸衣服,之前跟你說的你都忘了。”
它馬上鬆口。
黎陽淺笑,心中一軟。
雖然被打又被訓,但是一整個去醫院的路上,小家夥放在媽媽身上的視線都沒有移開過。
黎陽知道它以往在車裡都很活潑的,要麼走來走去要麼自己抱著玩具玩,肯定不會這樣滿眼都是媽媽。
但是小家夥今天就一直凝視著她,是驚訝,是驚喜,可能也怕她忽然又再次消失。
快四年了,她的小山寶是很想她的,它隻是不會說,隻是這一刻隻能用赤誠的眼神表達。
一到醫院黎陽就有些體力透支,長時間的飛行雖然都是躺著休息,但是空間不大,環境不同,還是讓她有些舟車勞頓的疲憊感。
醫院馬上就給她安排了輸液,她又吃了點藥,那藥有助眠成分,吃完很快人就睡著了。
獨立vip病房裡空間很大,小山寶可以自由地走來走去,但是它基本沒有。床邊的那隻椅子隻要沒人,它就跳上去,自己趴在上麵,安靜看媽媽,像塊守望石。
黎岸生知道他們下午會到錫城,午後就從北市飛了過來。
此刻到醫院後,首先就見到了趴在病床邊的一隻小貓。
小東西見到陌生人,有些下意識地害怕,它往邊上的爸爸看,並且站了起來,不再趴著。
複遙岑伸手摸了摸它的背,安撫它。
黎岸生想起黎陽在西亞醫院裡說的,她的sunny。
她又養了一隻,難怪說她以後會保護好身邊的所有sunny。
他歎口氣,去看病床上的人。
黎陽睡著了,藥力作用她睡得很深,並不知道他來了。當然黎岸生也知道她不是很需要他來看她。
這樣在她睡著了的時候,他看一看,坐一坐就走,是目前最好的相見方式。
縱然他跟她說過,他知道了這件事,就絕不會縱容任何人這樣殘害她,他已經結束這段原來在她看來很不喜歡很讓她受傷害的婚姻關係。
但是黎陽恍若未聞,她似無所謂,又似沒興趣,總之她對北市的所有事情都已經灰心沒有感情,所以不再關心。
在病床邊坐了會兒,黎岸生起身出去。
他跟送他出去的複遙岑說:“陽陽不想去北市,那她就是以後也想在這待著了,你們……商量好了嗎?”
複遙岑:“商量什麼?”
黎岸生看他:“你們已經離婚了。剛剛出去的時候,我遇見了你爺爺奶奶和父親,你父親讓我一會兒上家裡去坐。你家裡還不知道你們已經離婚了是吧?”
複遙岑:“不知道。”
“那你的意思呢?你想複婚?還是……”站在客廳中央,黎岸生也沒有坐下的打算,他知道誰都沒有心情閒談。
複遙岑:“當然。”
黎岸生:“那陽陽的意思呢?我知道你們即使離婚了,可感情應該很好,她才會給你留了遺言,此刻又跟你回到這錫城。但是畢竟已經離了,你確定她想再次結這個婚嗎?她會不會隻是和你感情好,但是沒到想複婚的地步?或者說她已經不想結婚了。你和她聊聊吧,確定下來。”
“您不用操心,她想結就結,不想結就這樣在錫城待著,我也能夠養她到老,她後麵傷也好了會繼續去新雲網工作,不會餓死在錫城。”
黎岸生輕歎:“我是在說你,遙岑。你總不能一輩子耗在黎陽身上,我知道你有情有義,挺喜歡她,但是……”
“我都行,您更不用操心我,要是有這想法,我這幾年已經再婚了。”
黎岸生徹底沒有言語,緩了緩,他走到沙發上取出放在上麵的一個文件信封,遞給複遙岑:“我上你家一趟,明天就回北市,走之前來醫院不一定能碰到陽陽醒著,你替我交給她吧。”
複遙岑接過:“什麼東西?”
“分家的事。”
複遙岑看了眼嶽父。
黎岸生說:“二八分,這兩分目前是在我手裡,她弟弟還沒成年,等到他成年了,我手頭上的所有資產會再以這個比例分出來給她。如果陽陽有什麼不滿意的,等我下次來的時候,讓她跟我說,能給她的,我一定儘力補償。”
複遙岑沒說話,隻拿著那份信封送他出去。
黎陽半夜就醒了,有些不習慣,醒來看了好一會兒環境才想起來她已經回錫城了,而非還在西亞。
外麵下雨了,雨聲很好聽,細細的雨點撲在玻璃上,滴滴答答的好像每一顆雨珠都清晰可聞,不大也不小,伴著徐徐樹葉在雨中搖曳的動靜,好像加大了雨勢,卻依然清靜悅耳。
是獨屬於江南的味道,在那個硝煙彌漫的國度,她沒聽過如此好聽的雨。
複遙岑和她一張床上,抱著她沒有受傷的右肩。
病房燈火綿長通明,他即使在她身邊也為她開著所有的燈。
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和他同床共枕了,所以也很久沒有看過複遙岑的睡顏,可七年過去,歲月仿佛沒在他臉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生日已經過去,複遙岑三十四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區區二十七歲讓人一眼萬年讓人感慨太年輕了的男人,但是他這模樣是絲毫沒變。
還是那麼讓女孩子移不開眼,狹長的鳳眼在入睡時收斂了不少溫柔的光芒,利落十足的五官在睡意中把痞氣張揚到了極點。
他這身痞氣啊,是需要那雙永遠夾光的眼睛來中和的,才看著又紅又痞,不然妥妥一見就是讓人臉紅心跳的壞男人。
要不是小山寶發出了聲音,黎陽不知道是不是要看到天亮。
她扭頭看向床邊,那兒一張綿軟的單人沙發緊緊靠著床,上麵正四仰八叉地睡著她的小山寶,而墊在它身下的,是一個信封。
黎陽好奇,伸手想去摸來看看是什麼東西。
手一動,忽然悶哼了聲。
複遙岑醒來,下意識伸手去按住她從被窩裡伸出去的左手。
黎陽從沒用過這隻傷情極重的左手,沒想到兩個月過去,一動還錐心地疼,仿佛骨頭還碎在裡麵。
複遙岑起身,摸著她的手輕輕摩挲,另一隻手揉著她的腦袋:“扯到傷口了是嗎?嚴重嗎?我喊醫生來好不好?”
“不,不用。”她蹙眉須臾,緩和了一些,躺平下去輕吐氣息。
複遙岑抽了張紙給她擦額上的細汗,知道大概是劇疼了,她才會幾秒鐘的工夫額上竟然出了汗。
他起床找了藥喂她吃。
黎陽吃完就筋疲力儘了,乖乖躺在他懷裡,要不是複遙岑問她剛剛想乾什麼,她已經忘記了。
一扭頭,她們家小山寶也被吵醒了,毛茸茸的腦袋上一雙大大的眼睛正睡眼惺忪地看著她。
忽然,它站起來,小爪子搭在病床上。
似乎是試探,然後發現爸爸媽媽都沒趕它,它開心地一躍而上,爬到了病床的一邊趴下,蜷縮起來繼續睡。
黎陽說:“那個信封是什麼?”
“哦,你爸昨晚拿來的,一份……財產轉贈。”